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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日并不善饮,也没太多的钱去买酒,更怕酒醉误事,荒废光阴。而眼下前途一片昏暗,阴丽华又遥不可及,这杯中之物,顿时就变得可爱了起来。三杯下去,心中块垒就“融化”过半,再三杯下去,肚子里的烦恼也烟消云散,三杯三杯又三杯,浑然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接待大司徒严尤这种级别的贵客,酒水当然不能预备得太少。很快,便有仆从上前,又给他换上了满满的一大觥。刘秀笑着对仆从点了一下头,抬手抓向新酒觥。忽然间,却听到鼓声嘎然而止,却是王固已经献舞完毕,收剑转身,双手搭在剑柄上朝四下致意。
“好——”顾华、阴武、甄莼等人带头喝彩,一个个如醉如痴。
“王师兄好剑法!’
”封狼居胥,封狼居胥,我辈男儿,自当封狼居胥……”
四下里,喝彩声也宛若雷动。
“当!”还没等雷鸣般的喝彩声告一断落,突然,中间掺入了一声破锣!却是靠近左首偏后的位置,有人用筷子敲起了酒觥,“当当,当当,当当!好,好,真的好。手柔,腰软,身段媚!”
雷鸣般的喝彩声,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满脸惊愕。敲打酒觥的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煞了风景,缓缓站起身,冲着王固长揖为礼,“好,真的好,王师兄的舞姿,比起百花楼里的当红歌姬来,也不逊多让!”
“噗——”坐在严尤身边正在仰头喝酒的陈茂稍不留神,张开嘴巴,将满满的一口葡萄酒喷到了矮几上。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下里,顿时狂笑声轰然而起。学子们一个个前仰后合,看向王固的目光里,充满了戏虐。
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王固前一阵子狠狠的得罪过一次的苏著。而后者也是不折不扣地皇亲国戚,无论家世背景,还是财力人脉,都比王固差不了太多。
王固虽然反应慢了些,却也知道对方是故意搅局,将自己比作了以色侍人舞妓。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将宝剑一提,剑锋遥指苏著的鼻子尖儿,“苏师兄可是瞧不起王某的身手?不妨下来,王某愿请教当面!”
“来就来,苏某怕你不成!”苏著甭看在刘秀面前不敢兴风作浪,但面对跟自己同样的纨绔子弟,还真是毫无畏惧。将酒觥朝矮几上一丢,空空着两手就走入了场内。先抱拳向严尤等人行了个礼,然后朗声说道:“苏某并非有意拆王师兄的台,只是觉得,大司徒之所以能百战百胜,首先凭的是知己知彼,算无遗策。其次凭得是能得将士们倾心拥戴,沙场上人人死不旋踵。像这般挥着把宝剑四下乱砍,只配庆功时给大司徒助兴,却未必能派得上用场。否则,当年战国时统领大军的就该是聂政、豫让,而不是孙武、乐毅。一统六国的就是太子丹与荆轲,更没始皇帝和王剪将军什么事情!”
“啊?”没想到苏著这个纨绔子弟嘴里,居然也能说出如此有理有据的话来,众人顿时又是一愣。脸上的笑意和愤怒,瞬间有一大半儿都变成了佩服。
“住嘴!不要胡说!你,你到底上来跟王某比剑的,还是专门上来卖弄口舌?!”眼瞅着主动权迅速向苏著倾斜,王固急得眼睛发红,挥舞了两下宝剑,大声质问。
“我已出剑,莫非王师兄没看到么?”苏著笑著向后退半步,然后不屑地摇头。
“出剑,你的剑在哪?”王固听得满头雾水,瞪圆了眼睛四下搜寻。将苏著从头顶搜到了脚后跟儿,也没看到对方将宝剑藏在了什么地方?
正诧异间,却看到苏著大笑着拍手,“别找了,你只懂得匹夫之剑,当然看不到!苏某平素所修,乃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注1)
“轰——”四下里,大笑声又起,紧跟着,就是雷鸣般的喝彩。
“好,苏师兄说的对!”
“好,苏师兄好一个诸侯之剑!”
“苏师兄你这三寸舌头,绝对抵得上一把宝剑!”
……
王固被笑声与喝彩声,吵得两眼发直。好半晌,才隐约想起了,苏著的话似乎出自某一卷杂书。而书的名字是什么,作者是谁,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苏著的做人信条里,从来没有“留情”两个字,欺负王固读书不用心,继续大声补充。“与此剑相比,王师兄你的匹夫之剑,无异于斗鸡。看似威风八面,一旦上了战场,结果必是丧师,辱国,其罪百死莫赎!”
注1: 出自庄子,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