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的, 半夏在葛珍厌恶到几乎恶心的眼神中, 渐渐凉了胸腔里的热血。
他终于死了心。
她不是恨他,他是讨厌他,恶心他……
心口痛的几乎死去。
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挖了洞, 然后一刀刀的在割他的心。
他好痛啊。
二小姐……好痛啊……
他伤那些人,都是为了二小姐;
她们不该让二小姐不高兴。
他杀那些人, 都是为了二小姐;
她们不该欺负二小姐……
可除了她们让二小姐不高兴或伤心外,他也嫉妒那些人。
嫉妒!
嫉妒每一个在阳光下,可以放肆的人。
嫉妒他们……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无论男女, 她们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至于自出生起,便被所有人厌恶。
没有人把他当成个正常的人类。
哪怕是那些粗使丫鬟……在别人的眼中,也比他更体面。
只有二小姐……她不嫌弃他, 愿意收留他。
虽然葛珍也会惩罚他, 但却也不允许别人无缘无故的欺负他。
他记得每一件事, 每一件与二小姐一块儿时, 发生的片段。
小时候, 他在她身边时, 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那样炽烈的绽放。
不似他, 畏畏缩缩的永远藏在肮脏的角落。
可现在, 二小姐眼中只有嫌弃和恶心了……
曾经鲜活的, 那些其他的情绪,全部黯淡干涸。
她还在往远处爬,这样脏的地上,她不怕蹭脏衣裳的爬行——只为了离他更远。
“噗——”徐廷还在割半夏的肉。
他的手臂已经开始脱力,却还在挥舞匕首,机械式的切割。
仿佛酷刑凌迟。
王异忍着疼痛,从远处一步一步挪向徐廷。
终于在徐廷的‘言能术’逐渐消失前,挨挪到他身后——这家伙,一发起脾气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从小如此,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改。
“住手啊!”王异一把抓住了徐廷双手。
徐廷却还惯性的想要用匕首去割半夏,便自挣扎了下。
“住手——”王异从徐廷背后,用双臂箍住了他。
失血过多,王异已有些站不住,他不得不靠在徐廷背上,再次低声道:“住手啊!”
徐廷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垂下手臂的瞬间,手里的匕首落了地。
王异便拖着徐廷往马车边走,扶着徐廷坐在马车车辕上,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还好吧?”王异捂着肩头的伤,有些脱力的问。
“……”徐廷抹了把脸,一手的血,他闭上眼,靠向身后的马车壁,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
一朵阴云突然散开,一缕阳光穿过阴云缝隙射出——
阴暗潮湿的马厩,突然被金光洒亮。
让这处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场所,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陈决抱着李小,终于挨到了半夏身前。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踩在跪地的半夏大腿上。
“是谁教你使用自己的异能的?”陈决沉着声,压着怒意和疲惫。
半夏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自己发现自己的异能后,做到如此程度的!
他背后,一定有别人在教他一些东西!
半夏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葛珍,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淡然而颓丧的笑容。
又像绝望,又像嘲讽。
“是一个……很好的人。”半夏的声音很淡很淡,仿佛他正在消失的生命。
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从不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待他如待所有人一般,既不害怕,也不轻蔑。
很好……很暖……
“是谁?”陈决皱着眉,脚上用力。
半夏却在陈决这一脚之下,软倒了下去。
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鲜血流了一地,异能滥用后的副作用,也逐渐体现出来。
他的脸灰白如尸体一般,眼睛也愈来愈黯淡。
可直到他停止呼吸,他的眼睛,仍直勾勾的定在葛珍身上。
葛珍终于捂住脸,靠着木桩,蜷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陈决看着倒在地上,已经不动的半夏尸体。
他又将怀里的小姑娘往上颠了颠抱好,才舒口气。
双臂发酸发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像不需要抱着这小丫头了。
看着瘦,抱一会儿也挺沉。
“能自己走吗?”陈决扭头问了句。
李小点了点头。
可陈决才将她往地上放,她便双腿发软的往下出溜。
“……”陈决。
只好又提着她两条胳膊,把小姑娘抱回怀里。
虽然沉了点,但是……软绵绵的像面团似的。
女孩子是这样的吗?
真是脆弱……
李小虽然看着小,但也已经十五岁了,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被陈大人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抱在怀里这么老半天,也臊的没脸。
便始终低着头,将脸埋在陈决颈窝。
她一呼吸,又暖又了。
陈决就觉得颈窝痒痒的,于是一边伸手指挥属下收拾半夏的尸体,一边抽空扭头对小姑娘道:“别冲着我脖子喘气儿,痒。”
李小霍地抬起头,脸更红了。
她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陈决却并没有当回事儿,也没有理会小姑娘的心思。
转手指挥着属下收拾残局,借了葛府的马车送徐廷和王异去就医,然后才将烂摊子丢给了才闻讯赶回来的葛大人。
葛荣看着自己家的马厩,嘴唇直哆嗦。
他一路跑回来,看到路上那些血和伤员,就已经吓的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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