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不一样,他们的大本营在国外,郑凯风和周峻茂虽然都已经死了,但是出了国门,不管是警察还是他们,都未免鞭长莫及,谁也不知道周氏里会不会存着对‘他们’不利的蛛丝马迹,而周怀瑾是唯一的继承人,因为弟弟的死,他会无条件配合警方,所以如果我是‘他们’,我会很想要他的命,”费渡说,“千万、千万保护好他,不能让他出意外。”
骆闻舟连他的手再手机一起紧紧地捏在手里。
“那个司机说我这里有重要线索,我猜他所谓的‘线索’,应该指的不是费承宇和范思远狼狈为奸这件事,方才我又把范思远和费承宇当时的对话仔细回忆了一遍。如果我没记错,费承宇当时说过一句很蹊跷的话。”
“什么?”
“他对范思远说,‘你那六起替天行道的案子做得真是漂亮,我都不得不服’。”
骆闻舟勉强按捺住急躁心绪:“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六起’,”费渡说,“你那天偷偷拿回来的资料中,范思远涉嫌的总共有七起案件——你猜是费承宇不识数的可能性大,还是这七起案件中有疑问的可能性大?”
“但当年的确是七起案子,”骆闻舟沉声说,“这一点我问过陆局。”
“我方才想了想,这七起案子里,有一起有点问题,”费渡缓缓地说,“师兄,画册计划的初衷是为了深入研究犯罪心理画像技术,通过把现有案件建档备查,也为没有突破口的未结案寻找新思路——既然这样,为什么其中会有这起精神病杀人的案子?这案子证据确凿,凶手归案,并不属于未结案,而且作案人无行为能力,也不具备普遍研究价值,为什么它会被收入画册计划?”
骆闻舟愣了愣。
费渡挣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随后他说:“对了,我手机的锁屏密码是……”
“我知道,”骆闻舟心不在焉地说,“那天的日期……你发现你妈妈自杀那天。”
费渡的脚步停在几步以外:“不对。”
骆闻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费渡看着他,突然露出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只是背着光,看不分明。
他说:“是我遇到你的那天。”
张春久被请进去的时候算不上客气,出来时候待遇倒是好了许多,起码有人送。
“张局,非常时期,希望您能谅解,我们需要您配合保持通讯通畅,还有,最近请不要离开本市。”
这些都是惯例,张春久很明白地点点头。
这时,一辆车停在门口,张春久的目光跟过去,看见车上下来个有些眼熟的年轻人,藏在镜片后面的目光看不分明,仿佛瞥了他一眼,那年轻人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与他擦肩而过。
“张局?张局,您这边请,需要我们派车送您回去吗?”
“啊?”张春久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目光,客客气气地说,“哦,不用了,我家里人来接了。”
送他出来的调查员抬头看了一眼,见马路对面果然停了一辆小轿车,吸取了教训,这回开出来的车倒不是很张扬,没有配专门的司机,一个看起来上了点年纪的男人亲自从驾驶座里出来,冲他们招招手。
那男人六十来岁,两鬓花白,看起来颇为眼熟,他衣着相当考究,举手投足都能看得出非富即贵,脸上挂着得体得有些虚假的笑容,好像等着拍照上杂志封面。
张春久说:“那就是我大哥。”
调查员“啊”了一声,恍然想起来,这位“春来集团”的大股东确实多次上过各种财经杂志,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打光和化妆的缘故,本人比照片看起来更年长、更深沉一些,兄弟俩长得不怎么像,如果不是这回出事,外人也很难把清矍的张局和这位挺着将军肚的大老板联系在一起。
张春久礼数周全地和调查员握手告别,把张春龄换下来,自己当了司机。
车开出老远,张春久才看了一眼后视镜,与坐在后座上的大哥对视了一眼。
“没事了,”张春久说,“只说这段时间不让我离开本地,保持通讯随时备查——这些都是惯例,一般不会再查了,如果不是确定我没有问题,他们也不会这么客气地把我放出来。”
张春龄惜字如金地一点头:“嗯。”
张春久:“我刚才看见……那个小年轻的,是费家人么?”
张春龄:“费承宇的儿子。”
“我以为你会……”张春久说到这里,眼睛往下一瞥,略带杀意地眯了一下眼。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张春龄说,“那小子太狡猾,从别墅出来,我的人就跟错了车,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和警察在一起了,再动手就太明显了。而且费承宇现在下落不明,这小崽子是死是活不重要。”
“费承宇?”张春久骤然变色,“不可能,我确定他已经……”
“我也确定,”张春龄脸色有些阴沉地打断他,“可现在人呢?”
车里的暖气蒸着人脸,烤得人心浮气躁,张春久沉默片刻:“我确定我那边没有出纰漏,一步一步都是按着计划走的。哥,范思远的人既然已经露了头,他这回绝对跑不了,他跑不了,费承宇当然也是秋后的蚂蚱,管他是真植物还是假植物?”
张春龄往后一仰,仿佛是因为身体太过硕大,他呼吸有些不畅快:“最后一次了。”
“总有这么一天,”张春久轻声说,“哥,这不是能传家的买卖,后继也无人,你年纪大了,我也快退休了,现在不比以前,往后会越来越难,咱们别等着混到周峻茂那一步吧,要不是姓范的,恐怕我们要抽身也没那么容易——说起来倒应该感谢他,家里都安排好了?”
张春龄“嗯”了一声:“等风头过去就送他们出国。”
张春久:“我们兄弟俩,这么多年,总还是有点运气的。”
“运气?”张春龄无声地笑了起来,露出森冷的牙,像一条刚吃过人的鲨鱼,“我从出生开始就一无所有,从来不知道运气是什么,不过那又怎么样?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靠运气的。”
顿了一下,张春龄又说,“周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入境了,知道他躲在哪了吗?”
“大概有数,”张春久说,“之前他露过一面。”
“保险起见,处理掉。”
张春久应了一声,穿过凛冽的北风,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