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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东西永隔如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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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平手,预计再拆二三十招,方可占到上风。

    便在此时,风云三使齐声呼啸,又攻上船来,同时趋向平等王,只盼将他抢回,以折赎失手击了他一令之罪。谢逊举起平等王左右挥舞,划成一个个极大圈子。风云三使这次如何敢贸然欺前?左趋右闪,想找寻空隙攻上。

    蓦地里俱明王闷哼一声,中招摔倒。张无忌俯身待要擒拿,流云使和辉月使双令齐到,妙风使已抱起俱明王跃回己船。这时齐心王和云月二使联手,配合已不如风云三使紧密无间,接战数合后,眼见难以取胜,三人几声唿哨,便即跃回。

    张无忌定了定神,说道:“这一干人似乎学过挪移乾坤之术,偏又学得不像,当真难以对付。”谢逊道:“本教的乾坤大挪移心法本来源于波斯。但数百年前传入中土之后,波斯本国反而失传,他们所留存的,据黛绮丝说只是些不三不四的皮毛,因此才派她到光明顶来,想偷回心法。”张无忌道:“他们武功的根基什浅,果然只是些皮毛,但运用之道却又什为巧妙。显然中间另有一个重大的关键所在,我没揣摩得透。嗯,那挪移乾坤的第七层功夫之中,有一些我没练成,难道便是为此么?”说着坐在甲板之上,抱头苦思。谢逊等均不出声,生怕扰乱他思路。

    忽然间小昭“啊哟”一声惊呼,张无忌抬起头来,只见风云三使押着一人,走到了十一位宝树王之前。那人佝偻着身子,手撑拐杖,正是金花婆婆。坐在第二张椅中的智慧宝树王向她喝问数语,金花婆婆侧着头,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不懂。”智慧王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左手一探,已揭下了金花婆婆顶上满头白发,露出乌丝如云。金花婆婆侧头避让,智慧王右手倏出,竟在她脸上揭下了一层面皮下来。

    张无忌等看得清楚,智慧王所揭下的乃是一张人皮面具,刹那之间,金花婆婆变成了一个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的美艳妇人,容光照人,端丽难言。

    黛绮丝给他揭穿了本来面目,索性将拐杖一抛,不住冷笑。智慧王说了几句话,她便以波斯话对答。二人一问一答,但见十一位宝树王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赵敏忽问:“小昭姑娘,他们说些什么?”小昭流泪道:“你很聪明,你什么都知道了,却干么事先不阻止谢老爷子,请他别说?”赵敏奇道:“请他别说什么?”

    小昭道:“他们本来不知金花婆婆是谁,后来知道她是紫衫龙王了,但决计想不到紫衫龙王便是圣女黛绮丝。婆婆一番苦心,只盼能将他们骗倒。谢老爷子所提的第二个条款,却要他们释放圣女黛绮丝,虽是好心,可就瞒不过智慧宝树王了。倘若他只说要他们放了金花婆婆,那就没事。谢老爷子目不见物,自不知金花婆婆装得多像,任谁也能瞒过。赵姑娘,你却瞧得清清楚楚,难道便想不到么?”

    其实赵敏听了谢逊在海上所说的故事,心中先入为主,认定金花婆婆便是波斯明教的圣女黛绮丝,一时可没想到在波斯诸人眼中,她的真面目却并未揭破。她待要反唇相稽,但听小昭语音悲苦,隐隐已料到她和金花婆婆之间必有极不寻常的关连,不忍再出重言,只道:“小昭妹子,我确实没想到。倘若有意加害金花婆婆,教我不得好死。”

    谢逊更是歉仄,当下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打定了主意,宁可自己性命不在,也得相救黛绮丝出险。

    小昭泣道:“他们责备金花婆婆,说她既嫁人,又叛教,要······要烧死她。”张无忌道:“小昭,你别着急,一有可乘之机,我便冲过去救婆婆出来。”他叫惯了婆婆,其实此时瞧紫衫龙王的本来面目,虽已过中年,但风姿嫣然,实不减于赵敏、周芷若等人,倒似是小昭的大姊姊。小昭道:“不,不!十一个宝树王,再加风云三使,你斗他们不过的,只不过枉自送了性命。他们这时在商量如何夺回平等王。”

    赵敏恨恨的道:“哼!这平等王便活着回去,脸上印着这几行字,丑也丑死啦。”张无忌问道:“什么脸上印着字?”赵敏道:“那黄胡子使者的圣火令一下子打中了他左颊······啊,小昭!”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小昭妹子,你识波斯文字么?”小昭道:“识得。”赵敏道:“你快瞧瞧,这平等王脸上印着的是什么字。”

    小昭搬起平等王上身,侧过他头来,只见他左颊高高肿起,三行波斯文深印肉里。原来每根圣火令上都刻得有文字,妙风使误击平等王,竟将圣火令上的文字印在他脸肌上了。令上文字凹入,印在肉上便即凸起。不过圣火令着肉处只两寸宽、三寸长,所印文字残缺不全。

    小昭跟随张无忌进入光明顶秘道,曾将乾坤大挪移心法背诵几遍,虽然未得张无忌吩咐,自己未曾修习,但这武功的法门却记得极熟,其时张无忌在秘道中练至第七层心法时遇有疑难,跳过费解之处不练,小昭曾一一记诵,这时看了平等王脸上的文字,不禁脱口而呼:“那也是乾坤大挪移心法!”

    张无忌奇道:“你说是乾坤大挪移心法?”小昭道:“不,不是!我初时一见,以为是了,却又不是。译成中国话,意思是这样:‘应左则前,须右乃后,三虚七实,无中生有’······什么‘天方地圆······’下面的看不到了。”

    这几句寥寥十馀字的言语,张无忌乍然听闻,犹如满天乌云之中,骤然间见到电光闪了几闪,虽电光过后,四下里仍是一团漆黑,但这几下电闪,已让他在五里浓雾之中看到了出路,口中喃喃念道:“应左则前,须右乃后······”竭力想将这几句口诀和所习乾坤大挪移的武功配合起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想到了,但似是而非,终究不对。

    忽听得小昭叫道:“教主,留神!他们已传下号令:风云三使要来向你进攻,勤修王、镇恶王、功德王三王来抢平等王。”

    谢逊当即将平等王身子横举在胸口,把屠龙刀抛给张无忌,说道:“你用刀猛砍便是。”赵敏也将倚天剑交了给周芷若,此刻同舟共济,并肩迎敌要紧。

    张无忌接过屠龙刀,心不在焉的往腰间一插,口中仍在念诵:“三虚七实,无中生有······”赵敏急道:“小呆子!这当儿可不是参详武功的时候,快预备迎敌要紧。”

    一言甫毕,勤修、镇恶、功德三王已纵身过来,伸掌向谢逊攻去。他三人生怕伤了平等王,是以不用兵刃,只使拳掌,只要有一人抓住了平等王的身子,便可出力抢夺。周芷若守在谢逊身旁,每逢势急,挺剑便向平等王身上刺去。勤修王、镇恶王等不得不出掌向周芷若相攻,以免她手中利剑刺中了平等王。

    那边厢张无忌又和风云三使斗在一起。他四人数次交手,各自吃过对方苦头,谁也不敢大意。数合之后,辉月使挥令打来,依照来势,这一令必定打在张无忌右肩,那知圣火令在半途古古怪怪的转了个弯,啪的一响,竟打中在他后颈。

    张无忌一阵剧痛,心头却登时雪亮,大叫:“须右乃后,须右乃后,对了,对了!”顷刻间已然省悟,风云三使所会的,只不过是乾坤大挪移第一层的入门功夫,但圣火令上另刻得有诡异的变化用法,以致平添奇幻。他心念一转之间,小昭所说的四句口诀已全然明白,只是“天方地圆”什么的还无法参悟,心想须得看齐圣火令上的刻字,方能通晓波斯派武功的精要。

    他突然间一声清啸,双手擒拿而出,“三虚七实”,已将辉月使手中的两枚圣火令夺了过来,“无中生有”,又将流云使的两枚圣火令夺到。两人一呆之际,张无忌已将四枚圣火令揣入怀中,双手分别抓住两人后领,向左右掷出。

    波斯群胡呐喊叫嚷声中,妙风使纵身逃回己船。此时张无忌明白了对方武功的窍诀,虽所解的仍极有限,但妙风使的武功在他眼中已全无神秘之可言,右手探出,已抓住他左脚,硬生生将他在半空中拉回,挟手夺下圣火令,举起他身子便往镇恶王头顶砸落。三王大惊,打个手势,便即跃回。张无忌点了妙风使穴道,掷在脚边。

    他这下取胜,来得突兀之至,顷刻之间便自下风转为上风,赵敏等无不惊喜,齐问原由。张无忌笑道:“若非阴差阳错,平等王脸上吃了这一家伙,那可糟糕得紧了。小昭,你快将这六根圣火令上的字译给我听,快,快!”

    各人瞧这六枚圣火令时,但见非金非玉,质地坚硬无比,六令长短大小各不相同,似透明,非透明,令中隐隐似有火焰飞腾,实则是令质映光,颜色变幻。每一枚令上刻得有不少波斯文字,别说参透其中深义,便译解一遍,也得不少时光。张无忌心知欲脱眼前之困,非探明波斯派武功的总源不可,便道:“周姑娘,请你以倚天剑架在平等王颈中。义父,请你以屠龙刀架在妙风使颈中,尽量拖延时光。”谢逊和周芷若点头答应。

    小昭拿起六枚圣火令,见最短的那一枚上文字最少,又黑黝黝的最不起眼,便将其上文字一句句的译解出来。张无忌听了一遍,却一句也不懂,苦苦思索,丝毫不明其意,不由得大急。赵敏道:“小昭妹子,你还是先解打过平等王的那根圣火令。”这一言提醒了小昭,忙核对圣火令上的文字,见是次长的那一根,当即译解其意,这一次张无忌却懂了十之七八。待得一根解完,再解最长那一根时,张无忌只听得几句,喜道:“小妹子,这六枚圣火令上的文字,越长的越浅。这一根上说的都是入门功夫。”

    原来明教圣火令共十二枚,这六枚上刻的是武功,另外六枚刻的是明教教规三大令、五小令。这十二枚圣火令乃当年波斯“山中老人”霍山所铸,他在其中六枚上刻了他毕生武功的精要。十二枚圣火令和明教同时传入中土,向为中土明教教主的令符,年深日久之后,中土明教已无人识得六枚圣火令上的波斯文字。中土明教则在空白无字的另六枚圣火令上刻了三大令、五小令的中土教规。数十年前,圣火令为丐帮中人夺去, 辗转为波斯商贾所得,复又流入波斯明教。波斯总教钻研其上文字,数十年间,教中职份较高之辈人人武功陡进。只是其上所记武功博大精深,便修为最高的大圣宝树王,也只学得三四成而已。

    “乾坤大挪移”心法本是波斯明教的护教神功,以上乘内功为根基,非常人所能修习。波斯明教的教主又须由处女担任,数百年间接连出了几个庸庸碌碌的女教主,心法传下来的便属有限,反倒是中土明教留得全份。波斯明教以不到一成的旧传乾坤大挪移武功,和两三成新得的圣火令武功相结合,变出一门古怪奇诡的功夫出来。

    张无忌盘膝坐在船头,小昭将圣火令上的文字,一句句的译与他听。这圣火令中所包含的武功原本奇妙无比,但一法通,万法通,诸般深奥的学问到了极处,本是殊途同归。张无忌深明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以及武当派太极拳的拳理,圣火令上的武功虽奇,究不过是旁门左道之学而达于巅峰而已,说到宏广精深,远远不及上述三门武学。张无忌听小昭译完六枚圣火令上的文字,仓卒间只记得了七八成,所明白的又只五六成,但仅此而言,宝树诸王和风云三使所显示的功夫,在他眼中已了如指掌,不值一哂。

    时光一刻一刻的过去,他全心全意浸润于武学的钻研之中,无暇顾及身外之务,但赵敏和周芷若等却焦急万状,眼见黛绮丝手脚上都加上了铐镣;眼见十一宝树王聚头密议;眼见十一王脱下长袍,换上软甲;眼见十一王的左右呈上十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器;眼见前后一艘艘船上排满了波斯胡人;眼见这些胡人弯弓搭箭,箭头瞄准己方······

    只听得居中而坐的大圣宝树王大喝一声,四面大船上鼓动雷响,号角齐鸣。

    张无忌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十一位宝树王各披灿烂生光的金甲,手执兵刃,跳上船来。谢逊和周芷若分执刀剑,架在平等王和妙风使的颈中。十一王见此情景,跳上船头之后,却也不敢便此逼近,环成半月形,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周芷若、赵敏等见这十一王形相狰狞,身裁高大,心下都觉害怕。

    智慧王以中国话说道:“尔等快快送出我方教友,便可饶尔等不死。这几个教友在吾人眼中,犹如猪狗一般,尔等用刀架在彼人颈中,又有何用?尔等有胆,尽可将彼人杀了。波斯圣教之中,此等人成千成万,杀了一两个有何足惜?”

    赵敏说道:“尔等不必口出大言,欺骗吾人。吾人知悉,这二人一个乃平等宝树王,一个乃妙风使。在尔等明教之中,地位什高者。尔等说彼人犹如猪狗一般,尔言错矣,大大之错矣!”那智慧王所说的中国话是从书本上学来,“尔等”“彼人”云云,大为不伦不类。赵敏模仿他的声调用语,谢逊等听了,虽身处危境,却也忍不住莞尔。

    智慧王眉头一皱,说道:“圣教之中,共有三百六十位宝树王,平等王排名第三百五十九。吾人有使者一千二百人,这妙风使武功平常,排名一千一百一十九,尔等快快将彼人杀了。”

    赵敏道:“很好,很好!手执刀剑的朋友,快快将这两个无用之人杀了。”谢逊道:“遵命!”举起屠龙刀,呼的一声便向平等王头顶横劈过去。

    众人惊呼声中,屠龙刀从他头顶掠过,距头盖不到半寸,大片头发切削下来,给海风一吹,飘浮空中。谢逊右臂挥动,左一刀、右一刀,向平等王两肩砍落。眼看每一刀均要切掉他一条臂膀,但刀锋将要及身,便手腕微偏,将他双臂衣袖各切下一片。这三下硬砍猛劈,部位竟如此准确,别说是盲眼之人,便双目完好,也极难能。

    平等王死里逃生,吓得几欲晕去。十一宝树王、风云三使目瞪口呆,挢舌不下。

    赵敏说道:“尔等已见识了中土明教的武功。这位金毛狮王,在中土明教中排名第三千五百零九。尔等倘若恃众取胜,中土明教日后必去波斯报仇,扫荡尔等总坛,尔等必定抵挡不住也,还是及早两家言和为是耳。”

    智慧王明知赵敏所言不实,但一时却也无计可施。那大圣宝树王忽然说了几句话。小昭叫道:“教主,他们要凿船!”

    张无忌心中一凛,倘若座船沉了,诸人不识水性,非束手成擒不可,身形一晃,已欺到了大圣王身前。智慧王喝道:“尔干什么?”两旁功德王和掌火王手中的一鞭一锤同时砸落。此时张无忌早已熟识波斯派武功,不躲不闪,双手伸出,抓向两王咽喉。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功德王的铁鞭和掌火王的八角锤相互撞击,火花飞溅,两人已给他抓住咽喉要穴,横拖倒曳的拉了过来。混乱之中张无忌连环踢出四腿,两脚踢飞了齐心王和镇恶王手中的大砍刀,又两脚将勤修王和俱明王踢入水中。

    忽见一个身形高瘦的宝树王扑将过来,双手各执短剑,刺向张无忌胸口。

    张无忌又飞起一脚,踢他手腕。那人双手突然交叉,刺向张无忌小腹。这一招变得灵动之极,张无忌急忙跃起,方始避过。原来此人是常胜宝树王,于波斯总教十二王中武功第一。张无忌揑闭了功德王和掌火王的穴道,将两王抛入船舱,猱身而上,和常胜王手中双剑搏击。此人虽同是十二王之一,但武功之强,与馀王大不相同。张无忌攻三招,守三招,三进三退,暗暗喝采:“好个了得的波斯胡人!”

    他明白了圣火令上的武功心法之后,未经练习,便遭逢强敌,当下用心记忆思索,同时和常胜王搏斗。二十馀招后,圣火令上的秘诀用在乾坤大挪移功夫上,渐渐得心应手。常胜王号称“常胜”,生平从未遇过对手,此刻却给对方克制得缚手缚脚,实为从所未有,心中惊异害怕。斗到三十馀招,张无忌踏上一步,忽地在甲板上坐倒,抱住了常胜王小腿。这招怪异法门原为圣火令上所记,但已是极高深功夫,常胜王虽然知道,却从不敢用。张无忌双手环抱,十指扣住了他小腿“中都”、“筑宾”两穴,正是中土武功的拿穴之法。常胜王只觉下半身酸麻难动,长叹一声,束手就擒。

    张无忌忽生爱才之念,说道:“尔武功什佳。余保全尔的英名,不来擒拿于尔,快快回去罢!”说着双手放开。常胜王既感激,又羞惭,颔首为礼,跃回座船。

    大圣王见常胜王苦战落败,功德王和掌火王又失陷敌手,就算将敌人座船凿沉,投鼠忌器,平等王等四人也非丧命不可,当即号令部众,回归座船。

    赵敏朗声说道:“尔等快快将黛绮丝送上船来,答应金毛狮王的三个条款。”

    馀下九名宝树王低声商议了一阵。智慧王道:“要答应尔等条款,也无不可。这位年轻君子的武功明明是吾人波斯一派,彼从何处学得,吾人有点不明不白。”赵敏忍住了笑,庄容说道:“尔等本来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乾不净,不三不四。这位年轻君子是本教光明使座下的第八位弟子。他的七位师兄、七位师弟不久便到,那时候彼等七上八落,尔等便不亦乐乎、呜呼哀哉了。”

    智慧王本极聪明,但华语艰深,赵敏的话他只懂得个六七成,情知她在大吹法螺,微一沉吟,便道:“好!将黛绮丝送过船去。”

    两名波斯教徒架起黛绮丝,送到张无忌船头。周芷若长剑一振,叮叮两声,登时将她手上的铐镣切断了。那两名波斯教徒见此剑如此锋利,吓得打个寒战,急忙跃回船去。

    智慧王道:“尔等快快开船,回归中土。吾人只派小船,跟随尔等之后。”

    张无忌抱拳说道:“中土明教源出波斯,尔我情若兄弟,今日一场误会,敬盼各位不可介意。日后请上光明顶来,双方杯酒言欢。得罪之处,兄弟这里谢过了。”

    智慧王哈哈笑道:“尔武功什佳,吾人极为佩服。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七上八落,不亦乐乎?”

    张无忌等起初听他掉了两句书袋,心想此人居然知道孔子之言,倒是不易,不料接下去竟学着赵敏说过的两句话,忍不住尽皆大笑。赵敏道:“尔的话说得很好,人之异于波斯人者,几希!祝尔等出门发财,多福多寿,来格来飨,祸延先考,无疾而终。”

    智慧王懂得“出门发财,多福多寿”八字的意思,料想下面的也均是祝祷之辞,笑吟吟的连声说道:“多谢,多谢!”

    张无忌心想赵敏说得高兴起来,不知还有多少刁钻古怪的话要说,身居虎狼之群,夜长梦多,还是及早脱离险境为是,当下拔起铁锚,转过船舵,扯起风帆,将船缓缓驶了出去。四周船上的波斯人见他单手拔起重锚,双手一拉,大帆立升,一个人做了十馀名水手之事,神力惊人,尽皆喝采。

    只见一艘小船抛了一条缆索过来,张无忌将那缆索缚在后梢,拖了小船渐渐远去。小船中坐着流云使和辉月使,此外还有若干水手。

    张无忌掌着船舵,向西行驶,见波斯各艘大船并不追来,驶出数里,远眺灵蛇岛旁诸船已小不逾尺,仍停着不动,这才放心。

    当下要小昭过来掌舵,到舱中察看殷离伤势,见她兀自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虽未见好转,病情却也并没更恶,盼望待会在这波斯大船之中,或可寻到药物。

    黛绮丝站在船头眼望大海,听到张无忌走上甲板,却不回头。张无忌见她背影曼妙,秀发飘拂,后颈肤若白玉,谢逊说她当年乃武林中第一美人,此言当真不虚,遥想光明顶上,碧水潭畔,紫衫如花,长剑胜雪,不知倾倒了多少英雄豪杰。

    航到傍晚,算来离灵蛇岛已近百里,向东望去,海面上并无片帆只影,波斯总教诸人显是在要胁之下,不敢追来。张无忌与谢逊、赵敏等商议,若是等回到中土上岸,再放平等王四人乘小船回去,最为稳妥。谢逊道:“隔了这么远,他们便想要追来,也追不上了,这就放这些波斯人回去罢!他们终究是总教的首脑人物,不可当真伤了和气。咱们的船大,他们船小,谅他们弄不出什么鬼。”

    张无忌解开平等、功德、掌火三王及妙风使的穴道,连声致歉,放他们跃入拖在船梢的小船中。妙风使道:“这圣火六令是吾人掌管,失落后其罪非小,也请一并交还。”谢逊道:“圣火令是中土明教教主令符,今日物归原主,如何能再让你们携去?”妙风使絮絮不休,坚要讨还这六根圣火令。

    张无忌心想今日须得折服其心,免得日后更多后患,说道:“我们便交还于你,你本领太低,还是没法保有。与其让外人夺去,还是存在明教手中的好。”妙风使道:“外人怎能随便夺去?”张无忌道:“你若不信,那就试试。”将六根圣火令交了给他。妙风使大喜,刚说得一声:“多谢!”张无忌左手轻勾,右手一引,已将六根圣火令一齐夺过。妙风使大吃一惊,怒道:“我尚未拿稳,这个不算。”张无忌笑道:“再试一次,那也不妨。”又将圣火令还了给他。

    妙风使先将四枚圣火令揣入怀中,手中执了两根,见张无忌出手来夺,左手一令往他手腕上砸落。张无忌手腕翻转,已抓住他右臂,拉着他手臂迎将上去,双令交击,波的一声大响,震得人心旌摇动。张无忌浑厚的内力从他手臂上传将过去,这一击之下,妙风使两臂酸痛,全身乏力,便如瘫痪,撒手将圣火令抛落甲板。

    张无忌先从他怀中取出四枚圣火令,又拾起甲板上的两枚,说道:“如何?是否要再试一次?”妙风使软瘫跌倒,不住摇头。流云使从小船跃将上来,抱了他过去。

    小船上扯起风帆。功德王拉断船缆,大小二船登时分开。张无忌抱拳说道:“多多得罪,还祈各位见谅。”功德王等人眼中充满了怨毒之意,掉头不答。

    大船乘风西去,两船渐距渐远。忽听得黛绮丝叱道:“贼子敢尔!”纵身而起,跃入海中。只见一股血水从海中涌了上来,跟着不远处又涌上一股血水,顷刻间共有六股血水涌上。忽喇一响,黛绮丝从水中钻出,口中咬着一柄短刀。她在海中捷若游鱼,不多时游到船旁,左手在船边铁锚的锚爪上一借力,飞身上了甲板。

    众人心下了然,原来波斯人暗藏祸心,待功德王等一干人过了小船,扯起风帆作为遮掩,暗放熟识水性之人潜到大船旁,意图凿沉张无忌等的座船。亏得紫衫龙王见到船旁潜水人吐气的水泡,入海杀了六人。

    蓦地里船尾轰隆一声巨响,黑烟弥漫。船身震荡,如中炮击,后梢上木片纷飞。张无忌等只感一阵炙热,忙一齐伏低。

    黛绮丝抢到后梢,只见船尾炸了一个大洞,船舵已飞得不知去向,破洞中海水滚滚涌入。黛绮丝恨恨的道:“我只发觉他们凿船,没料到他们竟在船尾绑上了炸药。”这时功德王等人所乘的小船早去得远了,黛绮丝水性再好,也已无法追上。

    众人黯然相对,束手无策。赵敏向张无忌凄然望了一眼,心想:“敌船不久便即追上,我等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那大海船船身什大,一时三刻之间却也不致沉没。

    忽然之间,黛绮丝叽哩咕噜的向小昭说起波斯话来,小昭也以波斯话回答,两人一问一答,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说话间小昭向张无忌瞧了一眼,双颊晕红,什是腼腆。黛绮丝却厉声追问。两人说了半天,似乎在争辩什么,后来黛绮丝似在力劝小昭答允什么,小昭只摇头不允,忽又向张无忌瞧了一眼,叹了口气,说了两句话。黛绮丝伸手搂住了小昭,不住吻她。两人一齐泪流满面。小昭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黛绮丝柔声安慰。

    张无忌、赵敏、周芷若三人面面相觑,全然不解。张无忌心中隐隐感到,小昭对己情意深重,射来的眼光中显得既无奈、又不舍。忽听得赵敏在耳边低声道:“你瞧,她二人相貌好像!”张无忌一凛,只见黛绮丝和小昭都是清秀甜美的瓜子脸,高鼻雪肤,秋波流慧,眉目之间当真有六七分相似,只小昭的容貌之中,波斯胡人的气息只馀下淡淡影子,黛绮丝却一见便知不是中土人氏。他立时想起苦头陀范遥在大都小酒店中对小昭所说的那句话:“真像,真像!”原来所谓“真像”,是说小昭的相貌真像紫衫龙王。那么小昭是黛绮丝的妹妹么?是她女儿么?

    张无忌跟着又想起杨逍、杨不悔父女对小昭的加意提防,每当问到杨逍何以对小昭这么一个小姑娘竟如此忌惮,似当大敌,他只说小昭容貌什似一个故人,恐对明教不利,但又语焉不详,不肯细说。这时方始明白,原来杨逍也已瞧出小昭的容貌和紫衫龙王颇为相似,只是并无其他佐证,又见张无忌与她相互颇有情谊,这才不便明言。至于小昭故意扭嘴歪鼻,苦心装成丑女模样,其用意更加昭然若揭了。

    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了一事:“小昭混上光明顶去干什么?她怎么知晓秘道的入口?那定是紫衫龙王要她去的,用意显是在盗取乾坤大挪移心法。她做我小婢,相伴已一年多,我从来对她不加防备,这份心法她先已看过,此后要再抄录一通,当真易如探囊取物。啊哟!我只道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料到她如此工于心计。我这一年来如在梦中,一直堕在她彀中而丝毫不觉。张无忌啊张无忌,你一生轻信,时受人愚,竟连这小小丫头也将你玩弄于掌股之上。”想到这里,不禁大是气恼。

    便在此时,小昭的眼光向他望了过来。张无忌见她眼色中柔情无限,实蕴深情,心中又怦然一动,想起光明顶上对战六大派时,她曾舍身相护自己,此后她长时细心服侍,决不能事事相欺,莫非冤枉了她?正自迟疑,船身剧烈一震,又沉下了一大截。

    黛绮丝道:“张教主,你们各位不必惊慌。待会波斯人的船只到来,我和小昭自有应付之方。紫衫龙王虽是女流之辈,也知一人作事一身当,决不致连累各位。张教主和谢三哥待我义重如山,黛绮丝这里谢过了。”说着盈盈拜倒。张无忌和谢逊急忙还礼,均想:“这些波斯人行事歹毒,待会定当将你抓去烧死,也不会放过了咱们。”

    座船渐渐下沉,舱中进水。周芷若抱起殷离,张无忌抱起赵敏,各人爬上桅杆。

    小昭忽向东方一指,哭出声来。各人向她手指之处望去,只见远处海面上帆影点点。过不多时,帆影渐大,正是十馀艘波斯大船鼓风追来。

    张无忌心想:“倘若我是黛绮丝,与其身遭火焚之苦,还不如跳在海中,自尽而死。”然见她神色泰然,毫不惊惧,不禁佩服:“她身居四大法王之首,果非寻常。想当年鹰王、狮王、蝠王都已是成名的豪杰,她以一个妙龄少女,位居三王之上,也不能仅因一日之功而得,自当另有过人之处。”眼见波斯群船渐渐驶近,又想:“我得罪诸宝树王不小,既落入他们手中,也不盼望再能活命。只是如何想个法儿,护得义父和赵姑娘、周姑娘、表妹、小昭她们周全。小昭,小昭,唉,我叫过你小妹子,宁可你对我不义,不可我待你不仁。”

    十馀艘波斯大船渐渐驶近,船上炮口一齐对准了沉船的桅杆,驶到离沉船二十馀丈处,便即落帆下锚。只听得智慧王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叫道:“尔等降不降了?”张无忌朗声道:“你们都是明教首领,行事毫不光明,岂不有辱这个‘明’字?是好汉子便武功上决一强弱。”智慧王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哉!”

    黛绮丝突然朗声说了几句波斯话,辞气极是严正。智慧王一怔,也答以几句波斯话。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十几句话,那大圣王也接嘴相询。又说了几句,大船放下一艘小船,八名水手划桨,驶了过来。

    黛绮丝道:“张教主,我和小昭先行过去,请你们稍待片刻。”谢逊厉声道:“韩夫人,中土明教待你不薄。本教的安危兴衰,系于无忌一人之身。你若出卖我们,谢某命不足惜。要是损及无忌毫发,谢某纵为厉鬼,也决不饶你。”黛绮丝冷笑道:“你义儿是心肝宝贝,我女儿便是瓦石泥尘么?”说着挽了小昭之手,轻轻一跃,落入了小船。八名水手挥桨如飞,划向波斯大舰去了。

    各人听了她这两句话,都是一怔。赵敏道:“小昭果然是她女儿。”

    远远望见黛绮丝和小昭上了大船,站在船头,和诸宝树王说话,自己座船却不住下沉,桅杆一寸一寸的低下。

    谢逊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忌孩儿,我识错了韩夫人,你识错了小昭。无忌,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时忍辱,再设法找机会逃脱。你肩头挑着重担,中原千万百姓,均盼我明教高举义旗,驱除鞑子,一旦时机到来,你自行脱身,决不可顾及旁人。你是一教之主,这中间的轻重大小,可要分辨清楚了。”

    张无忌沉吟未答。赵敏呸了一声,道:“自己性命都不保了,还什么鞑子不鞑子的。你说蒙古人好呢,还是波斯人好?”周芷若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道:“小昭对张公子情意深重,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决不会背叛他。”赵敏道:“你不见紫衫龙王一再逼迫她么?小昭先是不肯,最后被逼得紧了,终于肯了,还假惺惺地大哭一场呢。”

    这时桅杆离海面已不过丈馀,海中浪涛泼了上来,溅得各人头脸皆湿。赵敏忽然笑道:“张公子,咱们和你死在一起倒也乾净。小昭阴险狡狯,反倒不能跟咱们一起死。”这几句话虽以玩笑口吻出之,但含意情致缠绵。

    张无忌听得什是感动,心道:“我不能同时娶她们为妻,但得和她们同时毕命,也不枉了。”看看赵敏,看看周芷若,又看看怀中的殷离。只见殷离仍昏迷不醒,赵周二女均双颊酡红,脸上溅着点点水珠,犹似晓露中的鲜花,赵女灿若玫瑰,周女秀似芝兰,霎时之间,心中反觉平安喜乐,但一想到小昭,仍是不胜惆怅。

    忽听得十馀艘大船上的波斯人齐声高呼。张无忌等吃了一惊,凝目望去,只见每艘船上的波斯人一齐在甲板上拜伏,向着大舰行礼。大舰上诸宝树王也均伏在船头,中间椅上端坐一人,倒似小昭模样,只隔得远了,瞧不清楚。张无忌等惊疑不定,不知这些波斯人在捣什么鬼。群胡呼喊了一阵,站起身来,仍不断的叫喊,喊声中充满欢愉,倒似遇到了什么大喜庆事一般。

    过了一会,那小船又划了过来,船中坐的赫然正是小昭。她招手说道:“张教主,各位请同到大舰之上。波斯明教决计不敢加害。”赵敏问道:“为什么?”小昭道:“各位过去便知。若有相害之意,小昭如何对得起张教主?”

    谢逊忽问:“小昭,你做了波斯明教的教主么?”

    小昭低眉垂首,并不回答,过了片刻,大大的眼中忽然挂下两颗晶莹的泪水,从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流了下来,跟着泪水不断,成串流下。

    霎时之间,张无忌耳中嗡的一响,一切前因后果已猜到了七八成,心下又难过,又感激,说道:“小昭,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小昭侧开了头,不敢和他目光相对。

    谢逊叹道:“黛绮丝有女如此,不负了紫衫龙王一世英名。无忌,咱们过去罢。”说着跃入小船。接着周芷若抱起殷离,跳了过去,张无忌也抱着赵敏入船。

    八名水手掉过船头,划向大舰。离大舰尚有十馀丈,诸宝树王已一齐躬身迎接教主。

    众人登上大舰,小昭吩咐了几句,早有人恭恭敬敬的送上面巾、食物,分别带着各人入舱换去湿衣。

    张无忌见他所处的那间房舱极是宽敞,房中珠光宝气,陈设着不少珍物,刚抹乾身上沾湿的海水,呀的一声,房门推开,进来一人,正是小昭。她手上拿着一套短衫裤、一件长袍,说道:“教主哥哥,我服侍你换衣。”张无忌心中一酸,说道:“小妹子,你已是总教教主,说来我还是你属下,如何可再做此事?”小昭求道:“教主哥哥,这是最后一次。此后咱二人东西相隔万里,会见无日,我便是再想服侍你一次,也不能了。”

    张无忌黯然神伤,只得任由她和平时一般助他换上衣衫,帮他扣上衣钮,结上衣带,又取出梳子,给他梳好头发。张无忌见她泪珠盈盈,突然间心中激动,伸手将她娇小的身躯抱在怀里。小昭“嘤”的一声,身子微微颤动。张无忌在她樱唇上深深印了一吻,说道:“小妹子,初时我还怪你骗我,没想到你竟待我这么好。”

    小昭将头靠在他宽广的胸脯之上,低声道:“教主哥哥,我从前确是骗过你的。我妈本是总教三位圣处女之一,奉派前来中土,积立功德,以便回归波斯,继任教主。不料他和我爹爹相见之后,情难自已,不得不叛教和我爹爹成婚。我妈妈自知罪重,将圣处女的七彩宝石戒指传了给我,命我混上光明顶,盗取乾坤大挪移心法。教主哥哥,这件事我一直在骗你。但在我心中,我却没对你不起。因为我决不愿做波斯明教的教主, 我只盼做你的小丫头,一生一世服侍你,永远不离开你。我跟你说过的,是不是?你也答允过我的,是不是?”

    张无忌点了点头,抱着她轻柔的身子坐在自己膝上,又吻了吻她。她温软的嘴唇上沾着泪水,又甜蜜,又苦涩。

    小昭又道:“我记得了乾坤大挪移心法,决不是存心背叛你。若非今日山穷水尽,我决不会泄露此事······”张无忌轻声道:“现下我都知道了。”小昭幽幽的道:“我幼年之时,便见妈妈日夜不安,心惊胆战,遮掩住她好好的容貌,化装成一个好丑怪的老太婆。她又不许我跟她在一起,将我寄养在别人家里,隔一两年才来瞧我一次。这时候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干冒大险,要和我爹爹成婚。教主哥哥,咱们今天若非这样,别说做教主,便是做全世界的女皇,我也不愿。”

    说到这里,她双颊红晕如火,伸臂搂住张无忌头颈,柔声说道:“教主哥哥,本来,将来不论你娶谁做夫人,我都决不离开你,终生要做你的小丫头,只要你肯让我在你身边服侍,你娶几个夫人都好,我都永远永远爱你。我妈宁可嫁我爹爹,却不肯做教主,也不怕给火烧死,我······我对你也一模一样······”

    张无忌只觉得抱在怀里的娇躯突然热了起来,心中一动,忽听得黛绮丝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小昭,你克制不了情欲,便是送了张教主的性命。”

    小昭身子一颤,说道:“教主哥哥,你以后莫再记着我。殷姑娘随我母亲多年,对你一往情深,是你良配,她决不会骗你。”张无忌低声道:“我会永永远远记得你。我前晚做梦,娶了我可爱的小妹子做妻子,以后这个梦还会不断做下去。”小昭柔声道:“教主哥哥,我真想你此刻抱住我,咱二人一起跳下海去,沉在海底永远不起来。”

    张无忌心痛如绞,觉得如此一了百了,乃是最好的解脱,紧紧抱住了小昭,说道:“好,小妹子!咱二人就一起跳下海去,永远不起来!”小昭道:“你舍得你义父,舍得周姑娘、赵姑娘她们吗?”张无忌道:“我这时候想通了,在这世界上,我只不舍得义父和小妹子两个。”小昭眼中射出喜悦的光芒,随即又决然的摇摇头,说道:“现今我可不能害死我妈妈,你也不能害死你义父。”张无忌道:“咱们这就杀将出去,擒得一两位宝树王,再要胁他们送回灵蛇岛去。”

    小昭凄然摇头,道:“这次他们已学了乖,谢大侠、殷姑娘他们身上,此刻均有波斯人的刀剑相加。咱们稍有异动,立时便送了他们性命。”说着打开了舱门。只见黛绮丝站在门口,两名波斯人手挺长剑,站她背后。那两名波斯人躬身向小昭行礼,但手中长剑的剑尖始终不离黛绮丝背心。

    小昭昂然直至甲板,张无忌跟随其后,果见谢逊等人身后均有波斯武士挺剑相胁。小昭说道:“张教主,这里有波斯治伤的灵药,请你为殷姑娘敷治。”说着用波斯语吩咐了几句。功德王取出一瓶膏药,交给张无忌。

    小昭又道:“我命人送各位回归中土,咱们就此别过。小昭身在波斯,日日祝张教主福体康宁,诸事顺遂。”说着声音又哽咽了。张无忌道:“你身居虎狼之域,一切小心。”小昭点了点头,吩咐下属备船。赵敏见两人脸上泪痕犹新,眼睛都红红的,心中也为张无忌难过。

    谢逊、殷离、赵敏、周芷若等一一过船。小昭将屠龙刀和倚天剑都交了给张无忌,凄然一笑,举手作别。

    张无忌不知说什么话好,呆立片刻,跃入对船。只听得小昭所乘的大舰上号角声呜呜响起,两船一齐扬帆,渐离渐远。但见小昭悄立船头,怔怔向张无忌的座船望着。

    两人之间的海面越拉越广,终于小昭的座舰成为一个黑点,终于海上一片漆黑,长风掠帆,犹带呜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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