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钱大人瞬间苍白的脸色,她含笑解释道:“作为指使孙氏杀人的幕后凶手,你已经把所有仇人都除掉,自己也再无求生之念,于是写下遗书坦白罪行,自己服毒自尽了。”
她悠悠说道,却让他肝胆俱丧,吓得浑身酥麻,拼命摇头否认——
“你,你这是要栽赃陷害!”
他豁尽全力要呼喊,却被瞬间点住哑穴,动弹不得。
“湘夫人”另一手取出一封准备好的遗书,放在他内袍口袋里,绝丽笑容宛如盛开的魔魅罂粟。“遗书里写得很清楚,你是破虏军暗中的同情者和支持人,为了报复多年前的屠杀血仇,你怂恿林南把大家召集到这个岛上,对他们展开了一连串的暗杀。”
“先前江南那些官员的死,也是你一手操纵……哦,险些忘了,顾逊的那个小妾孙氏,一开始不就是你介绍给他的吗,这可是顾家管家和下人都能证实的。”
钱大人简直悔青了肠子,他本人是青楼楚馆的资深嫖客,经常喜欢介绍同僚好友去梳拢一些青倌人或是从良的名妓,孙氏当年还没开苞,正是水灵灵一个清秀小美人,他一时多灌了些黄汤,就拍胸脯替她介绍了顾逊,很快她就成了顾家的小妾。
这事如果跟那封伪造的遗书一对照,简直就是铁证如山,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是幕后黑手、阴谋元凶!
钱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急又绝望,偏偏那声音还在不疾不徐地传来:“从一开始,我就准备好让你来背负这个‘幕后黑手’的名头了,我刻意把连城引来岛上,就是要让他见证这一连串的凶案,亲眼见证你的阴谋败露。”
钱大人看着自己胸口半露的信封,那“绝笔”两字十成十就是自己的字迹,仿造得如此逼真——临死之前,他凭着一股蛮劲拼命反抗,却被捏开喉部关节,塞进药丸。
就在这一刻,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急喝:“住手!”
房门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撞开,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提着风灯匆匆而来的连城。
“是你呀……来得真快,这么快就发觉了。”
“湘夫人”一愣,面色也变得更白,但随即恢复了平静,轻笑着说出这一句。
但她的眼,却是凝视着那人,一丝一毫都不肯移开。
“我也没想到,‘湘夫人’竟然会是你!”
连城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他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浑身的血脉都在奔腾激涌,连嗓音都变得沙哑沉痛,“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顾夫人晴雪大笑出声,眼中闪过耀眼的光芒,“从头至尾就是他们这三个人自作孽,我不过是顺手给了他们最完美的结局。”
她冰冷而沉静的嗓音回响在暗夜里。“林南色欲熏心,倚仗太后那个贱人的权势,要逼我女儿做妾,而顾逊身为我的丈夫,玉儿的父亲,却助纣为虐,卖女求荣……他们这群人非要上岛来花天酒地,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正是给我提供了绝佳的动手机会!”
话音未落,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轰然爆响,顿时窗外浓烟滚滚,巨响四起!
“你……”
连城终于发现不对,却见她轻声一笑,意态慵懒随意。“爆炸的是周大人的院子,他现在应该已经粉身碎骨了。”
“你哪来的火药?”
“胡蜂的蜂蜜中可以提炼出一种膏浆,混合黄磷就成为绝佳的爆炸药引——我带那么危险的一罐野胡蜂来,可不仅仅为了让它蛰人。”
连城悚然一惊,瞬间想通了一个盲点:那罐野胡蜂被放在马车暗格里,和洛宁书贴近,他原以为是孙氏不顾洛宁书死活,但如果她是连环凶案的主谋,真要是放任胡蜂蛰死了人,等顾玉把人从暗格放出来的时候就要闹开,这对杀人者来说是毁灭性的暴露!
真正的原因是:野胡蜂真正的主人对它们训练有素,根本不担心它们逃出罐子蛰中洛宁书。
“那孙氏为什么承认呢?”
他问出了声,随即意识到周大人那边情况紧急,却见她逼住了钱大人的咽喉:“你敢动一步,我立刻切断他的呼吸!”
连城的脚步僵住,只听她幽幽道:“孙氏也是苦命人,一开始我就知道她身世有疑点,但还是暗中设计,让钱某怂恿我那位夫君纳了她,没想到她一直不敢下手。这次我干脆利落杀了人,她反而跳出来替我背负罪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连城倒是猜出了孙氏的心思:她最想杀的是屠杀她家人亲属的钱某和伪造捷报的顾逊,但既然失手,干脆承认前两起命案是她做的,这样真正的凶手得以逍遥法外,迟早会替她把钱某杀掉,她的心愿也就了了。
此时窗外已是人声鼎沸,火光渲天,连城微一走神,却见她眼中闪过一道狡黠和决然,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却听一声惨叫,钱大人已经被她的玉尺斩断了头颅,圆溜溜一颗滚在地上。
“你竟然……”
连城一时震惊,连愤怒都感受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眼前一跃而起,从窗子逃离而去。
他追出去,窗外已成一片火海,众多兵士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向他请示,连城无比疲倦地闭上眼,沉声道:“对全岛进行仔细搜索,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队长应声正要离开,连城突然心念一闪:“且慢。”
他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开,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不用去搜了,我大概知道她去哪了。”
黎明前的飞轩露台,隐约可见后方海岸与浪涛,苍穹与水天之间都是一片漆黑混沌,风雨交加之间,只有那栏边的牡丹绘灯笼轻轻晃着,带来一丝细微而凄艳的光。
一如他们前夜在这里畅谈之时那样。
“这一生一世,我都愿意照顾你,爱护你。”
那一刻,他曾经这样对她说。
连城站在石崖前的台阶下,目光痴痴地停留在露台飞檐下那清丽单薄的身形上。
她果然没有逃,而是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似有天生的默契,他知道她会来这,而她,也知道他会猜到自己的心意。
逐渐走近,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中,风吹得她鬓发有些散乱,雨水滴落在她雪白光洁的额头上,她的神情平静温和,孑然一身临轩望江,宛如上古楚歌中那眺望等待的湘夫人。
“你终于来了。”她开口道,微微一笑,双眸闪着温柔而快活的笑意,“不愧是我的知音,没有让我多等。”
凝望着他,她唇边笑意加深,却另有一种沉静苍凉之意。“只是我没想到,最后一局,居然被你揭破——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连城走到她身旁,与她一起凭栏望江,波浪粼粼,在黑暗里闪着光,雨丝飘落如雾,彼此的心在这一刻再无间隔,却又似乎离得很远。
“因为衣服的丝线。”
“丝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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