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忽略了。”之后便急急忙忙向厨房方向赶去。
来到丞相府有些日子了,她跟这里的人也算混得比较熟悉——沙勒赫乃是西羌皇帝首屈一指的重臣,吃穿用度上伺候的人一应都是羌人中挑上来最能干的那一类;初时她心中对这些人还觉得颇为忌惮,如今一日一日相处下来,倒觉得羌人也并非想象中那般个个尽皆凶残狠毒。
至于跟沙勒赫之间的相处,也比先前更加自然了些,虽然后者委实太忙,常日价难得看到他的影子,但有时在庭院中偶尔相遇,倒也能略微闲谈几句。自然,更多的还是对永宁公主李无瑕之事的商讨议论;在这些不断的商议中,尉迟芳对沙勒赫此人的智谋和才华都有了更深切的了解与钦佩,只是沙勒赫对她,却始终都只是淡淡的罢了。
一时两人匆匆用了一顿午膳,之后沙勒赫便将上午发生的事如长如短地说了一遍。尉迟芳听得时惊时怕且忧且喜,到了最后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们皇上真的决定要立我们公主殿下为皇后?他会不会又忽然变了主意?”沙勒赫摇头道:“我们陛下乃是一个杀伐决断十分英明果敢的君主,他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且据我看来,他对永宁公主殿下的确也是动了真心……不然也不会那么多次都还下不了决心要杀她——这完全不似陛下素日以来的作风。”
尉迟芳讶然道:“你说你们的皇帝看中了我们公主殿下?这如何可能?!”沙勒赫轻叹道:“所谓世间的缘之一物,实在是玄妙得紧……其实我之所以一力促成公主殿下与皇帝陛下的亲事,也同当时觉察到陛下的心意有些关系。”尉迟芳“哦”了一声点点头,随即便又皱起了眉头来:“可是虽则你们皇帝有这个心思,我们公主殿下却全然没有答应的意思,这却如之奈何?”
沙勒赫道:“关于此事,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解决办法,如今先不忙着说给你听。你明日进去之后只管好好照顾好公主的身子就是,这桩亲事,她若是问起,你便只管照实对她说便是;你们殿下天资极高,横竖瞒着她也是无用的,还不如索性早日摊开了才好。”尉迟芳点头道:“这些我都省得的,可我始终还有些担心……便是你们皇帝不会改变主意,那么你们那位皇后娘娘呢?她会不会暗地里使出一些手段来加害公主?”
沙勒赫摇头道:“我们皇后娘娘的脾气虽然的确急躁了一些,但她并不是会在背后弄鬼害人的那种女子,便要发脾气使性子,也都会使在明处——这种放在明处的事儿,想来也就不必太过担心了,皇帝陛下不会坐视不理的。”说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道:“不过终究这事,还是我与皇帝陛下对她不住,她毕竟是茵琦唯一的亲姐姐,我当日答应了茵琦要照顾她姐姐的……唉,想必将来便是便是死后也没有面目再去见茵琦了。”
尉迟芳如今已经知道这位茵琦便是沙勒赫的原配妻子,也听府上的多少人都称颂过宰相大人对先夫人的一往情深,如今真正当面看到他这般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顿时也跟着有些酸楚:“大人你不要这样想,你做出一些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尊夫人的在天之灵必定会体谅你这些难处的。”
沙勒赫苦笑道:“你还真的当我是个什么好人么?——比如对你们的这位永宁公主殿下,你只知道似乎我在尽力保全她是不是?但其实就在今早,我还打过她今日真的死了倒也不无好处的主意……毕竟皇帝陛下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中意过一个女人了,如果这个女人就此在他面前死掉,那么势必她会被陛下记在心中很久;而只要有了这个记忆在,陛下今后再处置类似的人和事物之时,势必都会三思后行的。”
他说到这里转头望着尉迟芳,嘿然道:“这一层,便是在皇帝陛下那里我都没有说透,但其实我就是这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人都可以是我的棋子,包括皇帝陛下也尽都在我的算计之内——你明白了么?”尉迟芳愣怔了片刻,缓缓地道:“其实你如此苦心筹谋,为的还不是这天下能早日太平么?那又何必将自己说得这般不堪?”
沙勒赫听她这话说得十分笃定,倒楞了一下,随即便笑起来:“怎么,打算用一根铜汤匙杀了我的尉迟姑娘如今这是心软了么?”尉迟芳也跟着一笑,想起那根汤匙如今的确还带在身边,她心中不知怎的又有些怅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