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都能抓到漏洞,蒋熙元那边盯着呢,我听说他们已经去找肖坦问过这案子了。我,我这不也是怕他们日后重审吗?这……这也不是没有做过,我也没想到这次闹得这么大。”
“昏官!蠢货!”吴宗淮捂着胸口长叹一声。
那李二平如果活着,就算将来翻出是冤判他也有机会弥补,毕竟衙门里所有的案子都是清案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他吴宗淮就是个用人不察,让冯步云顶上这黑锅他也能照应一二。
可现在倒好,冤案一冤到底!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蒋熙元那边抓不住真凶,如果他吴宗淮现在知道真凶是谁,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人除了。
吴宗淮又悔又恨,后悔自己提拔了冯步云这么个同乡,恨他头脑糊涂;后悔自己当初图一时清静纵容了龚元和,恨他不知收敛;后悔自己怎么就娶了那样一个凶悍的老婆,更恨她的蛮不讲理。
这件事严格来说本与他无太大干系,相反他间接还算个受害者家属,只是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苏缜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来打压他。
大风大浪不惧,居然阴沟翻船。
用人不察、任人唯亲、纵容属下行凶制造冤狱、枉顾法理,吴宗淮完全能想象得出苏缜要给他什么罪名,只多不少。
他这官职,怕是保不住了。
蒋熙元那边又去见了苏缜,把情况与苏缜说了说。
“现在事情僵在这里,我派出人去找阮喜了,只能等等。眼下没有别的线索。”
“嗯,那个夏初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情绪不太好。”蒋熙元如实说道。
“你先下去吧,有事随时来报。”苏缜挥了挥手。
蒋熙元退下了,苏缜拿过一本折子来翻开,放在眼前却看不下去,总想起前天夏初听见李二平死讯时的样子。
苏缜觉得自己不太应该愧疚,他完全有办法保护李二平不死,可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去那样做。一个底层小民的生死,并不是他惯常思维里该去考虑的事。
可他就是有些愧疚。
夏初也是个底层小民,那天她的样子,仿佛让苏缜看见了自己。他好像看见自己站在那天的大殿上,等着撷取自己努力筹谋而结出的果实,却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那么努力,可到头来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安良。”苏缜低声地唤了一句,从暗格里拿出了那张照片,端详良久后又放了回去,“把朕让你收着的那些东西拿来,伺候朕更衣。”
这天的天气倒是暖和,夏初坐在雅院里晒太阳,头靠着廊柱,闭着眼睛只看见眼前一片鹅黄的光。
“小初,你又戴爸爸的帽子了?”爸爸俯着身子捏了捏她的脸蛋。
“不许动!我是警察!”夏初用手比画了个小手枪,头上顶着个大大的警察帽子。
“哎哟!”爸爸笑得捂着胸口蹲了下来。
“我还没开枪呢。”
“哦,是哦,我们小初还没开枪呢。”爸爸笑着把她抱起来,将帽子戴回自己头上,“爸爸帅不帅?”
“帅!爸爸戴帽子最帅!”小初在爸爸脸上亲了一口,“我长大也要戴帽子!”
“那小初就是个漂亮的女警察了,是不是?”
“是!”夏初并起手指,顶在自己的额头边上。爸爸笑起来,也回敬了她一个。
她对爸爸的记忆不算多,总是记得他戴着警察帽子的样子,总是记得他很晚回家,或者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亲亲她的脸蛋。
做警察有什么好的呢?
长大后她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爸爸不是警察,她的家现在应该还在,她会有父母有哥哥陪着她长大。
可她还是愿意做警察,她心里总是想起自己戴着爸爸帽子时的样子,她觉得如果爸爸还活着,会希望看见她做一个警察。
“你们会看见这世界上的罪恶,会面对凶残或者狡猾的罪犯,会面对黑暗中的血腥与丑陋。你们可能会觉得愤怒,会觉得伤感,感情会受到冲击,颓丧、困惑、失望、无力,你们还可能会无数次地直面死亡。但你们不能畏缩,你们要做的就是将黑暗曝于阳光之下,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你们的职责!你们要比任何人都坚强!记住,你们是警察!”
这是夏初入学的时候老师给他们讲的第一段话,让她心潮澎湃,她一直记得。记得让自己勇敢,让自己坚强,让自己不要畏惧。可二平的死还有阮喜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夏初的心理受到了冲击。
李二平和阮喜,他们不是卷宗里毫无意义的名字,他们曾经就在自己的身边,与她一起欢笑过,一起分担过痛苦。闭上眼睛,所有的片段还历历在目,却深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死亡与背叛靠得太近了,似乎也太容易了。她还没做好准备。
她以为她可以用自己的知识、能力去帮助李二平,可结果却让她如此沮丧。她左右不了命运地来到这里,发现自己其实对黑暗无能为力。
夏初浅浅地叹了口气,忽然意识到旁边有人,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转过了头去。
安良刚才就过来了,看夏初闭着眼睛以为她睡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打扰,这时见夏初看他,赶忙挂了张笑脸问:“你醒了?”
夏初迷茫了一会儿,猛地想起这个眼熟的人是谁了,赶忙起身过去问:“你是那位公子的随从?”
“哎哟,是呢是呢,小哥好眼力。”安良笑着应道。
夏初心中有点激动:“你是来找我的?那,是不是你们捡到了我的东西?”
“呵呵,是呢是呢,我正是为这件事过来的。我们公子想当面还给你,耽搁了这些日子,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夏初笑着搓了搓手,“是我自己大意丢了东西,怎么能怪你们公子。那……你们公子呢?”
“哦,公子在云经寺等你呢,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
“云经寺?你们公子他是……”
安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忙道:“没有没有,我们公子没出家,就是今日正好在云经寺参禅而已。”
“哦。”夏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麻烦您了。”
安良领了夏初出来,安顿她上了马车后,自己驾着车往云经寺赶去。
云经寺位于西京城西。自仁宗时期宫中出了鉴天阁的国师与皇子勾结之事后,新帝上位便撤了鉴天阁,改设钦天监做观察天象推算节气以及制定历法之用。并抑道扬佛,赐了这云经寺为皇家寺院。
云经寺的香火颇盛,礼佛者多是官宦的家眷,故而安良带着一身杂役打扮的夏初往里走时,往来者皆有些侧目。
夏初安之若素,四平八稳地跟着安良,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寺院。绕过钟楼,绕过前殿,绕过藏经阁,一直走到了云经寺的最里面。
与前面皇家寺院的气派不同,这藏经阁之后的建筑却质朴得多,十分低调,也十分静谧。安良领着她到了一个小禅院前,推开木栅道:“小哥请,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你家公子怎么称呼?”
“哦,姓黄,黄公子。”
夏初向他致了谢,径直往禅院里的禅房走去。禅院里檀香淡淡,三五声的鸦叫并不凄凉,间或有磬钵声传来,悠长清越得久久不散,夏初听着,心便也跟着静了很多。
禅室中,苏缜在矮几前的蒲团上坐着,见夏初进来了并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她对面的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