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这等琐事上,任宫女挑了戴用,什么都是一个“可”字。
而如今不选则已,一选方知倒也不是那么容易选择的。
在鬓边比了又比,到底还是向小姑娘求了助:“昭昭,快来帮我选一选,看看哪个更合适。”
许明意笑着走过去。
往常没看出来,娘娘竟还有着选择困难的症结在。
“您看看这个呢?”
许明意取出袖中锦盒,打开了放在皇后面前的梳妆桌上。
皇后看得微微一怔。
那是一对簪子。
白玉梅花作簪头,花下是一对儿翠蓝蝴蝶。
“……怎还带过来了?”皇后看着簪子,笑着问许明意。
“想着您或许还用得上,出门时便带着了。”
皇后笑着,眼神若有所思:“年轻时的小玩意儿了,怕是早已不衬了……”
“岂会?”许明意道:“您先前在宫中,多着宫装,首饰自然便要选那些压得住的。可当下您既是出来了,便只管戴用自己真正喜欢的就是——”
又道:“您若当真是不喜欢了,自也不能勉强,可到底是真的不喜欢了,还是碍于您口中的‘不衬’,您还须思量清楚。”
听着这些话,皇后看向那对静静躺在那里的簪子。
片刻后,女孩子清凌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晚辈看来,女为己容,自己喜欢的便是适合的,用在自己身上的,首先便得自己喜欢。”
簪子要用自己喜欢的。
同样,郎君也要选自己喜欢的。
女为己容……
皇后在心中重复着这四字。
静默片刻后,她眼里重新有了笑意,透过镜中看向自己身侧的小姑娘,温声道:“昭昭,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娘娘不必谢我,只管从心即可。”
这是二叔的交待。
皇后将那锦盒捧起,取出一支簪子,递给巧娘,笑着道——
“就用这个罢。”
巧娘接过,替她簪上。
眼看着簪子没入发间的这一瞬,许明意心中一只靴子落了地。
娘娘既戴上了这对簪子,那便有一半是他们许家的人啦。
至于另一半,就看二叔的了!
“表姑娘这对簪子选得真好。”看着镜中之人,巧娘叹道:“单瞧着还不觉着,这般一用上,才知竟是这般相衬。”
许明意不置可否地笑着道:“的确是与娘娘的气质十分契合。”
东西不是她选的——
但当年选这对簪子的人,定是用了十分心思的。
皇后对镜笑了笑,像是在冲自己笑,又像是冲女孩子和仆妇。
簪子固然相衬,但也太简单了些,许明意另又挑了金莲步摇,一对儿耳珰,亲自替皇后佩戴上。
每是戴上一样儿,巧娘便要夸出花儿来。
屋内气氛融洽愉悦,时有笑声传出。
待收拾完罢,屋外天色已经暗下。
许明意便陪着皇后往饭厅的方向去,一路不紧不慢,边赏看着宅中陈设景致。
二人到饭厅不久,人便到齐了。
镇国公坐在主座之上,定南王和太后上座。
余下之人,分坐厅中两侧,二人一张席几。
徐氏和崔氏坐于一处,倒已很有几分亲家姿态。近日,徐氏跟着崔氏学着打马吊,很大程度地抚慰了思猫之情——出城之前天椒便被送去了雪声茶楼,由莫先生亲自照料。
两位世子也坐在一起,经过这一路的相处,二人莫名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裘神医和无人邀请却主动前来的国师同坐,元德志和元氏族长也来了。
许昀本想和侄子坐在一处的,可走到侄子身边一瞧——好么,侄子也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软垫上蹲着只大鸟呢。
被鸟挤走的许昀只能独坐。
酒菜很快摆上,众人一同举杯,以贺入城之喜。
皇后也端起了酒杯,只是杯中换作了桂花蜜茶。
她端着酒杯,带笑的视线由主座到下首,来至对面的许昀身上时,恰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没有回避,而是笑着向他抬了抬酒杯,而后将蜜茶饮尽。
“……?!”许昀整个人都傻了。
她想干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要对他笑?
是在哄他吗?
他是立刻原谅她,还是再观望观望?
不行,他还没弄清楚!
一个小小举动神情,在许昀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实在是像极了一位面对负心丈夫归来时,自顾患得患失的弃妇。
而下一刻,待看清她发间玉簪时,脑子里更是轰隆一声,一瞬间空白了。
这……
这摆明了就是要和他重归于好吧?!
但这种事情,不是得大家先说清楚吗?
他这还没答应呢,她……怎就先把簪子给戴上了!
觉得直接失去了一个被哄环节的许昀,不知滋味地将酒吃下,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又恐被对方瞧见,死命压制住。
这一顿饭,是他吃过最长的一顿饭。
偏偏总也吃不完一般——
菜吃得差不多了,却又有侍女端来一碗汤圆。
白瓷碗内,外皮细腻光滑的汤圆分一红一绿两色。
心急的许昀想要皱眉了。
不年不节的,吃什么汤圆?
裘神医笑着开始了他的解说:“这双色汤圆名为鸳鸯汤圆,其内馅料也不相同,王爷和国公,及诸位且尝一尝看……”
鸳鸯汤圆?
汤圆为团圆,鸳鸯有成双之意。
许昀拿起了调羹。
好寓意。
他可以。
许昀一口一个,将两颗汤圆送入腹中。
镇国公和定南王的脸色却莫名有些古怪,一时皆没有尝。
偏生裘神医投来的视线饱含期待——
镇国公难以忍受这种目光,念及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脸色略显僵硬地将碗端起,连汤圆带汤水一并吞下了。
定南王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