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骁回到建邺之后立刻将在洵江的所见所谓一一禀告给了中朝,却如玄旻所愿将灵徽与他的出现隐瞒下来。中朝听闻如此消息龙颜大怒,即刻下令将景杭押解回都,再令杜骁撰写完整奏报以作定夺。
得到这个消息时,玄旻一行人甫至建邺城外。
灵徽不顾身上伤痛,支起身问闻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闻说点头,目光不由落去玄旻身上道:“今上现今正在气头上,王爷是要这个时候进宫么?”
玄旻稍作思量后只说先回清王府便没了下文。
而皇宫之中,皇后一旦听闻今上要捉拿康王,才好了没多久的身子就又垮了下来。景棠闻讯入宫,只是他才踏入中宫,就听见皇后接连不止的哭声,他不由皱眉,却还是进去了。皇后见景棠到来,拉着他又是一番哭诉,只让景棠想办法搭救景杭。
自从上次将复桥一事栽赃给景杭之后,景棠便再不觉得能与景杭共谋大事,所以在景杭被遣回赐地之后,两人也几乎没有往来,如今皇后要他想办法,他也只是敷衍塞责,并无意插手其中,免得被西雍见缝插针寻了他的错处借题发挥。
如此一连多日,直到景杭被押到了建邺天牢,景棠也没有动作。皇后为此不满,指责他不顾兄弟之情、手足之义。
景棠为此奋力为自己辩护道:“母后不是不知,我这太子之位全赖祖宗规矩才得以保全,如果我不是中宫嫡出,如今这储副的位置必定是在那西雍头上。这些年来,西雍看似与我和平相处,暗地里使了多少绊子,不是我小心一些,只怕早被他陷害得连如今四弟的下场都不如了。”
皇后就此止了哭,红着一双眼忧心忡忡地盯着景棠。
“上次复桥一事,西雍已对我紧追不舍,我也是出于无奈才没有保住四弟。原以为他回了赐地会安分守己,我也会想办法将他弄回来,谁知他居然这样急功近利。现在杜骁指认他欺君,这是重罪,我也是无能为力。”景棠重重叹息,等了一会儿见皇后依旧没说话,他才继续道,“我与四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又怎么忍心看他受苦。如今只望母后别在父皇面前太多提及这件事,否则惹怒了父皇,就连我这个太子,都不见得能有好果子吃。”
皇后点头,却仍不死心,拉着景棠问道:“景杭如今身在天牢,我十分挂念,你若有机会,能替我去看看他么?”
景棠点头答应权当敷衍,只盼望现今这事别节外生枝再牵扯出别的来,他这些日子为了避开西雍的刀锋已是如履薄冰,如果景杭的这件事再掀起风浪,他就真要呜呼哀哉了。
之后不过几日,就有多为臣工上疏,意在弹劾康王叶景杭德行有亏,欺瞒君上,恳请今上莫再姑息,加以严惩,以示我朝法度严明,正我朝纲。
景棠自然知道那些上疏的大臣都是西雍的党羽,都趁着这大好的机会要彻底铲除景杭,以断他这当朝太子一臂。而景棠面对现实也无可奈何,多番忍耐却还是被推到了众人之前,要他来说康王一案应该如何论断。
议事大殿之上,景棠沉思后只得将景杭罪行一一数点,也再不为其作任何辩驳,只是也就此跪于圣驾前,将自己教弟无妨的罪责一并说了,请求今上责罚。
西雍在旁暗暗冷笑,见景棠又是这番以退为进的举动不免不以为意,只想今次景杭在劫难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跟过去一样,而他在朝中的敌人也就此少了一个,再要对付景棠也就容易了许多。
朝上众人各有心思,静静等着今上做最后定夺。不料蔡襄出列,恳请今上严惩景杭,以正视听。未免言辞不够振聋发聩,他援引前梁国宣帝太过优柔寡断而贻误政要最终导致灭国的实例,来强调此次对景杭惩处的重要。
蔡襄此言一出,便有其他臣工反驳此举无疑是将今上与那亡国之君相提并论,简直有辱今上,再将蔡襄身为梁国前臣之事翻出,指他如今咬死康王是别有用心。
于是朝堂之上,由对康王的惩处转为一众陈国老臣与蔡襄的论战,你来我往之间仿佛全然将那还身陷囹圄的康王抛诸脑后。
今上见状震怒不已,这才令众人暂且住嘴。而杜骁也在此刻出列,言辞不如蔡襄掷地有声,却也在情在理,未免他一人所述结果有所偏颇,他请今上再派人前往洵江调查,待一切查有实证,再定康王罪责也为时不晚。
西雍这才好整以暇地上前奏疏,附议杜骁所言,但又考虑到景杭毕竟是一国亲贵,没有完全定罪之前就长居天牢未免有辱皇家名声,他提议先将景杭安置在西府,设专人看管,等最终有了判定结果,再决定放不放人。
西雍这一建议听来是为景杭说情,其实是阻断了景棠暗中与之私通的可能,毕竟西府由今上直辖,其中侍卫都是今上直接选用,不存在是何人党羽一说,说到底就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彻底将景杭幽禁起来。
景棠深知西雍用意,暗道他果然心机深沉,也不由料想此次洵江之事可能是西雍眼见无法在建邺对他动手,转而调过头先去对付景杭而将其作为踏板以便找到对付自己的突破口。一旦有了这样的念想,景棠便对这笑面虎更是多了几分暗恨,无奈今上对西雍宠爱有加,他并不能立刻将其铲除。
今上以为西雍所言甚是,便下令将景杭关押西府,又派亲卫禁军严密看守,再着人前往洵江仔细调查,务必让这件事水落石出。
如此这般,中朝才算暂时恢复安宁,景棠与皇后说起此事,未免皇后忧思过度,也只捡好听的说。每每被问及解救景杭之法时,他都皱紧眉头道:“此事须从长计议,我已派人去了洵江,务必在钦命大臣到达之前将一切打点妥当。”
皇后闻言虽仍旧不放心,却也只能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拉住景棠道:“再过一阵子就是太后大寿。今年是整岁,宫中要大办,到时候能不能求你父皇将景杭解禁一日?”
景棠想后道:“这事儿可不该由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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