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里而把李俊生拖下水,林子宣比谁都清楚,李俊生是替贝明娜死的,林子宣更清楚为什么替贝明娜死的人是李俊生。
贝明娜一步一步的往别墅里走,像是收到了某项指引,她越过人来人往的一楼,径直向二楼走去,每走一步,她的身体就抖得更加厉害,脸庞惨无人色,但依然坚定的向前走着,没有穿鞋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竟然不觉得冷,她像一缕幽魂,悄无声息的飘荡在楼递间。
林子宣跟在贝明娜的身后,哪怕经过一场恶战,他依然体面如同刚刚从宴会上回来,如果忽视掉他比平时更难看的脸色的话,他的光鲜亮丽与这栋充满死亡气息的阴森别墅格格不入。别墅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耀眼的有些刺眼。
贝明娜一直走着,不说去哪儿,不说想干嘛,就一直走。终于,她在了二楼的第三个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贝明娜也不推门进去,就是站在门外透过门缝木然的看着里面的光景。贝明娜看着门内,林子宣看着贝明娜。
“我哥……”贝明娜突然开口,顿了一下,似乎说不下去,但还是坚持问了出来,“是在这里去世的吗?”
林子宣沉默了两秒回答,“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贝明娜没有再犹豫,一把推开了厚重的门,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贝明娜眼前一黑,连忙扶着门边才勉强站稳。林子宣默默的收回伸出去的手。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贝明娜看着满目疮痍,如是说道。
林子宣沉默的看着贝明娜如垂暮老人般蹒跚着走进那个到处都是血迹的房间,沉默的看着厚重的门在他的面前缓缓闭合。贝明娜背对着林子宣,反手把门慢慢的关上。
华丽的房间里,所有的东倒西歪着,偌大的水晶吊灯甚至都坠落下来摔得凄惨,沙发上依稀可以看见的几个弹孔记录着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隔断的绳子散在椅子周围,上面血迹斑斓。但这些贝明娜似乎都没有看到,她从满是碎片的房间中央走过,尖锐的碎片刺进她脚底赤裸的皮肤,血迹染红了贝明娜路过的地方,贝明娜却似乎没有痛觉一般直直向里走。
在那个方向,有一摊红黑红黑的血迹,混杂着不知名的乳白色液体,被人遗忘在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一角。这是她哥哥的血啊。
血迹并不均匀,外深里浅,或许是搬动李俊生身体时造成的,这滩血迹向外拖拉了不少,像是被人随意泼洒的油漆。贝明娜神情凄然的看着这滩血迹,如刻意放慢镜头一般缓慢的蹲下冻得僵硬的身体,蜷缩在血迹旁,自贝明娜脚底流出的血渐渐和那滩血迹汇合到一起,像某种牵绊,贝明娜伸手抚上那摊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红色,扯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轻声喊道,“哥哥。”
那一刻,贝明娜居然想到了陈淮。
贝明娜在房间里蜷缩着,林子宣就在门外伫立着,门内静悄悄的,门外却嘈杂无比。林子宣挺直的身姿守在那里,西装革履,英姿非凡,这是这样高大的身影旁边总是缺了点什么。路过的人无不投以好奇的目光。
“林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王正英匆忙走到林子宣身边说,“有个人吵着闹着要见你,她说她叫周欢,你一定会见她。”
贝明娜不知道她在房间里呆多长时间,她絮絮叨叨的和“李俊生”说了很久的话,说到高兴的地方哭泣,说到难过的地方微笑,疲倦的眉眼和空洞的瞳孔看起来绝望而悲惘。
最后她说,“哥,你在那个,没有我、没有苏心茹、没有林子宣、没有陈淮的世界里,一定要好好的,找一个相爱的人,好好的生活。”
沉寂了很久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被摧残过度的门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吱呀——”一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的突兀,贝明娜没有回头,依然抚着那摊血迹或哭或笑着,小小的身子在一片狼藉里看起来孤单而悲伤。
来人长着一张不讨喜的脸,满脸都是坑,眼睛只有绿豆大,脖子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看起来有些吓人,黑瘦黑瘦的,像只丑陋的猴子。他一开口说话,露出了满嘴的黄牙,他的声音不好听,但没有尖细到让人不适,也没有那种让人厌恶的猥琐感。
“贝小姐,麻烦跟我去领一下李先生的遗物,另外,李先生临死之前说了一句话,我想你或许有知道的必要。”鸡贼公式化的口吻像是在例行公事的通告。
贝明娜坐在血迹旁侧头看着鸡贼,鸡贼面无表情的看着狼狈的贝明娜。
有的人,活着不能相爱,只能带进忘川河畔,说与那无数不甘忘却前世今生的痴鬼听。有的人,活着明明相爱,却因为不会爱而把彼此推向越来越远的彼岸,不到千帆过尽,终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