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下:“当年就是你带走了林熙蕾?”不是要问,只是开了一个头,让他的话得以继续。
“是的。十年前因事回宣城,在那个民风纯朴的小山村里,我遇到了小熙。当时,她一个人愣愣站在溪边。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月光勾勒出她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哀伤,落寞和绝望。她那么静静站着,整个人倒映在溪水里,心中剧烈地挣扎该不该跳下去。
我在她身后看了好久好久,她却没有发现有另一个人存在。因为她实在太悲伤太无助,她想一了百了又顾虑太多。最后,她还是经不住解脱的诱惑,一步步朝小溪中走去,水漫过她的足裸,膝盖,腰部,前面仿佛有什么魔力牵引着她。当我把她硬拖上前的时候,她哭得肝肠寸断,她质问我,为什么要救她,她不想害人,不想伤到自己最爱的人。她宁愿去死,也不要她的霆哥哥受到一丁点伤害。”沉浸于回忆中的沐峰义脸上有着不舍与疼惜,仿佛那被岁月沉淀了十年的往事仍在眼前。
“其实,小熙的防备心很强,她不会轻易相信人。但那一夜她向我说出了所有事情,年幼的公主生活,十五岁的家变还有戚华凤对她种种威胁和逼迫。也许是压抑太久无处可诉,也许是我出现得及时她脆弱不堪的心渴望有人地方靠一靠。我说,我可以帮她,只要她愿意。后来的一切,如雷总裁看到的。她故意做出种种反常的行为,目的就是为了让雷先生对她死心。
可是,她低估了雷先生的执着和痴情。在雷先生一次次的哀求和追问下,小熙差点儿崩溃。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里,你们很难想像当时的她几乎少了半条命。我带她到了米兰,她郁郁寡欢,整天拿着照片发呆。但是,她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生活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经常头痛,恶心,吃不下东西。当时我以为她伤心过度,直到有一次她昏迷在浴室里,我才意识到她的病并不那么简单。你知道她得知自己患了绝症之后的反应吗?”沐峰义的神情很复杂,一点怜惜,一丝疼爱,一点不舍,一丝钦佩。
雷厉霆在听这话时抬起头,深如宇宙黑洞的眸极力压抑着痛苦,溢出的焦急和悲痛,并不浓烈却让人感觉到那份锥心噬骨的疼。
对他的眸光对视一眼,沐峰义继续说:“原本悲痛欲绝的她突然活了过来,她笑着对我说,这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沐峰义的话霹入雷厉霆耳中轰隆隆巨响,老天对她的恩赐,在他恨极她的时候,她却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死对她是一种恩赐。
那是怎样的绝望和悲痛汇聚而成的语言啊。
眸色中晶莹闪烁,雷厉霆沙哑的声音融入了千年疲惫和万千悲戚:“我想见一见她。”放下骄傲和自尊,几乎是放弃底线的哀求。
在听完卫真如的讲述后,他对沐峰义已经不再有芥蒂。他是小熙命中的贵人,也就是他的恩人。小熙想做的事,他一定会替她完成。
定定看了雷厉霆三秒,这个经历无数岁月风霜的老人,眸中褪尽所有悲伤和疼惜,缓缓开口:“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没有一秒停留,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算沐峰义的要求是让他从这里跳下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枯瘦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娶我的女儿。”
雷厉霆还没有什么反应之时,凌萧亦整个人跳了起来,冲到沐峰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什么意思啊?明知道雷对林熙蕾的感情那么深,你居然要他娶你的女儿,你是不是疯了?”
对于凌萧亦的剧烈反应,沐峰义淡淡一笑:“我并不强求,这只是交换的条件,决定权在雷先生手上。”
“你……”凌萧亦杀气顿现,却生生忍下。他知道现在雷厉霆对林熙蕾的愧疚有多么深,十年的时间日日夜夜思念的啃噬,他用潇洒不羁伪装自己。
如今爱恨皆不能的他,已经了无生趣。或许见林熙蕾一面能够减少他些许的负罪感,可是,这该死的老头居然提出这么湮灭人性的要求。
传闻他终生未娶,哪来的女儿?不会是哪里认的干女儿吧?可是,在他明知道雷厉霆对林熙蕾浩瀚澎湃的感情时,仍不顾他女儿的幸福,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老狐狸果然不是一般人!
对于凌萧亦的盛怒和雷厉霆的默然,沐峰义并不介意。仍是一副道骨仙风:“雷先生,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小熙已经孤独十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声音陡然严肃起来:“你是一个男人做事就要负责任,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就要一辈子对她的好,如果做不到,就别敷衍。你是受过感情伤害的人,应该明白情之一字,伤人的威力有多大多深。”与刚刚的温和相比,这一刻的沐峰义才初初露出他隐藏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