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之中,祥云笼罩,时不时会有几只仙鹤飞过,我站在当中,由两名仙娥将将看守,懒得理会那群叽叽哇哇的仙官。
终是在那最后一只仙鹤飞走后,我缓缓点头,原来不过飞了六只。
可谁知我这厢不言语,正中了那仙官的道道,匆匆撇过两眼,意欲再多寻出几桩罪责来,他才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那厢便有一人走来,先是冷眼瞧了当中的我,而后像那几位仙官行礼,这才点名来意。
玉枢真人揖手,道:“仙官莫动怒,玉枢此番前来便是授天君之意,一切自有定夺,”随即在长袖中掏出了一串钥匙,递过去又说:“此乃语忧亭,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地方,天君之意便是如此,天妃本就不是出身于九重天中,不懂规矩,也不算是什么意料之外的,只是如今事不凑巧误打误撞扰了天后,这才闯下大祸,日后只要多加规劝便不会在犯下此错,但若仙官们另有他想,也需先想想天君的立场,刚刚册立天妃,便又要因规矩礼数将人贬去下界,又何尝不算荒唐,亭内天后已备好人选,都是熟知九重天规矩礼数的老人了,此举可行?”话毕,众仙官们纷纷在下方小声议论,仙鹤又飞来两只,四下张望,我仰起头瞧了瞧,只觉这两只仙鹤有些不同,却又因眼下之情不得寻问,只能垂眸等待发落。
然仙官们一心只想环抱着缪若的这颗大树,只是碍于玉枢真人得了天君的令,勉强算是答应。
语忧亭我从来不知,就算之前的栾溪和珞羽也未曾说过,一时心中不禁担忧。
离开大殿走过几道宫殿,四周便有些荒凉,我看着那小桥下方深不见底的池水,心口止不住发慌,知道仙娥停在前方,那挂有语忧亭的匾额的亭子才算见到,四周满是小池,无一丝欢活之气,唯有那颗梧桐,方算得上景致。
仙娥站于亭前,并不跟着进去,我试探了两下,终是自讨没趣抬手推开大门,原本黑漆漆的屋子一瞬烛火便都燃了起来,因天一阁也如此,我方没有被吓得蹦跳着离开。
彼时看着那正中央放着的一方大桌案,我才算顿悟,这语忧亭究竟是为何,伸手翻看了下墙壁中搁置了许久的书本,尽是些女诫之类,心中了然,原是叫我来此处学规矩,罚抄书本的。
我正慢悠悠翻看女诫,那厢自亭外传来声响,乃是个甚为冷漠的仙娥,约莫年岁较我长些,手中握着一条细长的翠玉戒尺注视着,待看见亭内被翻动的样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术法直接将那戒尺变得尤为长,狠狠劈落在我手背上,登时便泛出了血珠,领我不得不丢了那本女诫。
见我因戒尺而吃痛,仙娥冷冷说道:“娘娘不该胡乱翻看,这些虽说是凡界的书本,书中之礼数却是现在娘娘应知的,方才老奴的这一下,便是规矩!”
我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红色血痕,吃痛道:“书本之所以是书本,因为它不是人,就算清楚这书上的所有,难道就算知道规矩,可以颠倒黑白吗?!”
仙娥皱眉说:“天妃此言是意指天后娘娘了,老奴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只知道秉承昭华天君的意思!”
我踢开地上的女诫,怒道:“莫说你这书本上的东西我很清楚,就算是不清楚又能如何,天后想要权倾盖世,便命你来暗中欺压,只是看我柔弱可欺无靠山,今日在前殿之上我让过了,也退了,她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再继续忍让下去了。”
仙娥又一笑说:“娘娘这是要公然违抗天君,届时这云绸带挥了出去,罪名可就不是现在的了,娘娘可要三思清楚,不然白白浪费了天君的一番苦心呀,老奴不过是守在这亭子中的奴才,不敢望天主子们,可若这天君的令下来,即便是天后娘娘,老奴也会依此例而做!”
摸向腰间的手,迟疑了,我看着面前的仙娥,一瞬竟不知该不该出手,此时原本早已关紧的大门,竟被人扣响,这可谓是语忧亭以来从未有的事情,仙娥一顿,皱了眉挥开才见,原是一路赶来的栾溪。
见我和那仙娥剑拔弩张的气势,栾溪僵在了门口,缓和说:“天妃娘娘性情直率,就是因为这性子才被天君看重,许是方才又与您起了些许争执,然这都并非是本已而为,只需平日里静心养气便可,对了!天君派我此来便是约束娘娘的,以求深知规矩。”
闻言那仙娥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我却被昭华的此举气到周身冰凉,将栾溪搬来就是为了压住我的火气嘛。
然栾溪在仙娥中算是通透的,之前在九重天当值时就摸清了四处的规矩,所以才会得西天王母赏识,带到了不周山做女官。
仙娥淡笑收起戒尺,并未多说,好似真的只为规矩而来。可我却没这份心思相信,都能寻人诓骗至焰火地狱,语忧亭又算是什么,怕是在这仙娥手下,料定我的性子定会吃大苦头,不由得将身子转过去,看不见那仙娥的身影便不能想起缪若的所作所为。
然这些小动作,全数被那仙娥看在眼中,反倒是栾溪讨好的笑了笑,附身捡起了地上那本满是灰尘的女诫。
背过手握戒尺的仙娥,栾溪将我拉到了一旁,低声说:“我是不知道你们方才说了什么,可这语忧亭我是清楚的,乃是九重天第一的律所,从前便是关押坏了规矩的仙女天妃的!”说这话时,栾溪还时不时转过身去偷看仙娥,诚然这亭子里巴掌大,她的声音再低,对于那仙娥也是能听到的,只是对与我来说,那层层叠叠放着的书本,早已烂熟于心,怕是只有当初的院落主人才是真的不清楚。
然那仙娥不是这般想的,昭华亦是,在栾溪进亭子后,那本没有被翻出来的几本,也被放在了桌上,准备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