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洛上严了。
“所以,还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么?”洛上严问道。
自相识以来,郁旸涎第一次从洛上严的身上感觉到某种压迫,却也是这样的感受滋生出一阵温柔暖意,仿佛多年的独行就此终结,在外界诸多纷杂之后会有一个难以割舍的牵挂。
在洛上严眼里,郁旸涎此时的沉默让彼此之间有了暂时的纯粹,眼前的少年只是郁旸涎,去除了背后隐藏的那些秘密,而他也只是遵从于内心地长久地端凝着郁旸涎,看他眉间的情绪渐渐发生了变化,读出一些让他心生宽慰的东西。
半晌的寂静终结在郁旸涎一声“罢了”之中,白衣少年摇头苦笑,似是接受了内心纠葛之后所得到的答案,抬眼看着洛上严道:“再提任何要求都抵不过你一时率性而为。”
郁旸涎的妥协换来了洛上严莞尔一笑,道:“你知我有分寸。”
“未可知。”郁旸涎提步转身,信步走在尘土瓦砾之间。他正暗叹自己在面对洛上严时的异样,又见那少年此时正静默地与自己并肩而行,心头似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如此微妙的心情,平素甚少有过,即便真有,也只有在洛上严面前才会出现。
两人就这样走了不多时,郁旸涎却忽然停下脚步,洛上严问道:“怎么了?”
郁旸涎望着北面的天际迟迟不语,某种似有惊喜,稍后才道:“吉星。”
太虚家的灵术中有关于星象占卜的内容,郁旸涎此刻只是随意观望,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北方发出的祥瑞之气,不免惊喜。
洛上严顺势忘去,却只是望见一片苍茫夜色,不过几点疏星坠在夜幕之上,而自己身边的郁旸涎已经开始掐算起来。
“马陵。”郁旸涎道,他再抬首望了一眼北方,面上惊喜之色更甚,甚至因为一时激动而不由向着所谓的吉星方向走了两步,似要最终确定什么。
洛上严静静看着行为怪异的郁旸涎,直到那白衣少年终于转身,他才开口道:“要回去了?”
郁旸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敛容道:“天色不早,明日还要去古丘,早些回去休息吧。”
明知郁旸涎有心隐瞒,洛上严却也未曾拆穿。
待回至班府,郁旸涎即刻写下灵书信笺,将方才观察到的吉星记录下来,传送回去。这一番动静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不禁想起明日古丘封印之事,再度忧虑起来。
有人是时叩门,正是班及幼。
“毓泉君?”郁旸涎见班及幼忧忡满面,不由关心道,“有何难事?”
“郁兄和洛兄可想出万全之策?”班及幼问道。
郁旸涎摇头道:“并无万全。”
“有多危险?”
“生死不知。”
“即便这样,你们还要去?”
“不去,岂不是对不起桂陵百姓?”
郁旸涎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反而让班及幼自觉惭愧,他不禁垂眼,自嘲地笑道:“是我小气了,还请郁兄明白我的心情。”
郁旸涎将这巨贾少年端凝了一遭,又想起一些事,问道:“是为了裴师兄?”
班及幼叹道:“裴陆予是木头,郁兄知我。”
郁旸涎这才明白班及幼深夜造访的缘由,心中不免生出感叹,道:“古丘一行,只要我和洛兄前去便可,明日我会想办法说服裴师兄留在府中。”
“我是商人,讲求的是万无一失,郁兄既能答应,我已经十分感谢。但未免那根木头一时冲动,我还是希望郁兄可以给个万全之法。”班及幼恳切道。
郁旸涎稍作考虑之后,道:“毓泉君随我来。”
班及幼不知郁旸涎意欲何为,只是跟着白衣少年出去了。
至裴陆予房前,郁旸涎一手捏诀,在虚空之中画下一道符咒。
班及幼只见暗夜中隐隐有几束光亮彼此联结,在郁旸涎默念口诀之后逐渐变小,最后沁入那两扇门中。稍后从门缝内蔓延开两束白练,分别向左右蔓延,似是将整个房间围住一般,最后现出一道门锁的样子,却又在即刻间消失。
班及幼以为神奇,见郁旸涎离去,他便跟上,道:“多谢郁兄。”
郁旸涎交出一把钥匙递给班及幼道:“三日之内,你若要进入房中,可以以此解除锁障,裴师兄不会出来。”
班及幼正要去接那把钥匙,但听郁旸涎此言却心头一惊,道:“三日?”
“封印之后究竟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其中时空未必与现实相符,我不能确定可以全身而退,所以还请毓泉君照顾裴师兄。三日之后如果我未曾回来,锁障自会解除,裴师兄再出来,也不会有事了。”郁旸涎道。
班及幼从未想过古丘一事会如此凶险,见郁旸涎此时郑重的模样,他终于接下那把钥匙,道:“郁兄放心,桂陵一切交给我。你和洛兄也千万保重,裴陆予若是等不到你回来,怕也不会罢休的。”
提及裴陆予时,班及幼眼底闪动的温情落入郁旸涎的眼中,他有些羡慕,也有些无奈,尤其是在想起洛上严之时,总是因为牵扯不清的猜疑而倍感苦涩。然而他到底只是将这些心情收容在心底,不语旁人多言。
担心着古丘一事的同时,郁旸涎又望了望北方天际,如果这次可以全身而退,他便要追那吉星而去,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