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其实江狄对你的感情,远超你的想象的深沉。”温小筠声音低沉,转身走向最主位,站在鄞乾化桌前,微微颔首行礼,请示着说道:“大人,属下想借江狄绝笔一用。”
鄞乾化点点头,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遗书,递交给她。
下面鄞诺与白鹜不觉对视一眼。
他们对温小筠这样层层递进,不慌不慌的审问方法,都很惊讶。
可是在他们两个意识到竟然跟对方这个自己讨厌的人,莫名有了默契之后,又都在同一时间嫌弃的撇走了视线。
一只手拿着遗书的温小筠缓步走到元娘近前,将遗书展在她的眼前,声音低哑,“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已经败露,你终于肯下了狠心,置江狄于死地,叫他替你们背下所有罪名,你好可以带着铁军趁机逃脱。
是对他彻底绝望了么?”
听到温小筠的话,元娘渐趋于灰暗的眸子再次有了波动。
她先是愣了一下,顿了会后,终于茫然的抬头,茫然的看着那封遗书,茫然的伸出手,茫然的拿到自己面前,低下头,茫然又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行行的看了起来。
她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感情,只剩下一具木然的躯壳。
又仿佛已经沉浸在最复杂的情感之中,却沉重得只能做出人类最简单原始的动作。
温小筠声音低缓的继续说道:“抹在他脸上的毒药在发作时,会非常痛苦,会很痛。
尤其是在他脸上的伤疤和眼角处。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做任何挣扎。
从他这封亲笔遗书中,可以看出,他原来是想等着官府审判,心甘情愿的接受任何刑罚制裁。
他原没想着要死得那样快。
可是在他意识到,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便做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决定。
他决定在沉默中挨过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好成全你们的毒药,成全你们的心意。不给你们留下任何一点破绽。”
元娘目光一颤,攥住信纸的手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眼泪化作滂沱的雨,叫她泣不成声。
温小筠哀哀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你和铁军根本就没有想到,江狄早已下了决心,无论官府查不查清杜莺儿的死因,他都要把这罪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揽在自己身上。
在决定跟着官府走的时候,他就没想着活。
也许他是想着也为你们做一件事,也许他是想着用自己的命来抵偿欠你的情,又或者,他只是想寻一个契机,彻底摆脱你们和他自己。”
说道最后,元娘再承受不住,将那封遗书紧紧抱在怀里,伏在地上失声大恸。
“这,这怎么可能?”对面处的铁伯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元娘,你别听他瞎说,江狄怎么可能会替咱们去死?他之所以不叫不喊,那是因为我将药力提猛了三倍!他会死的非常快,根本不会来得及叫喊挣扎。”
温小筠扭头厉声呵斥道:“怎么,在家里烧了江狄所有的东西,烧了他娘的牌位,伪装出他想要自杀的情况来的你,根本就难以相信,江狄真的就没想过活吗?
你这是欺人不成,反倒自欺成功了吗?!”
“你懂个屁!”铁伯恼羞成怒的骂呵,又看向元娘,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元娘你千万别忘了,就在事发之前,他又跟你提分手。
他这根本就是又要甩下你自己去快活,他就是个贱人,他一直想着的都是甩了他,改嫁富商的未婚妻。他心里一丝一毫都没有你的影子。
他一面嫌弃你,一面又不舍得你的钱,他就是个贱人!他比我都不如,我是禽兽,他才是最恶心臭虫臭蛆!”
“住嘴!”元娘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喷火一般的怒视着铁伯,“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元娘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要挣扎着冲破捕快们的钳制,去扇铁军的嘴巴。
“江郎不是你这种人能够诋毁的,你不配!要不是你总要跟着我,要不是我心软拒绝不了你,忘不了你的救命恩情,我和江郎绝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骤然劈落在铁军头顶,叫他登时浑身一颤,面色死灰一片。
他梗着脖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元娘,眼底眸光惊碎一片。
他嘴角颤了两颤,最终牵起一抹苦涩又讽刺的笑,“我,我不配?呵呵···我铁军是配不上你元娘,还是不配站在他江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