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吃了晚膳,还能练一小会儿字。
“姑娘,大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碧荷坐在一旁准备着锦澜一会沐浴用的裙裳,听着隔壁不断传来的砰砰声,一双柳眉几乎拧在了中间。
锦澜静心凝神的点完最后一笔,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将手中的白玉兔毫笔搁下,“管她做什么,随着去便是了,不疼不痒的,咱们何必庸人自扰?”
碧荷将选好的衣饰放到一旁,将余下的叠好放回箱笼里,边忙活边说道:“明知道姑娘会在此时练字,却偏生搅出这些动静,不是......”
“好了。”锦澜见她越说越直白,便蹙了蹙眉,出声打断她的话,“挽菊怎的还没回来?”
碧荷心里一惊,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强笑着起身应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直到碧荷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帘后,锦澜才坐在红木嵌螺繥理石扶手椅上,自从上路后,碧荷的举止越来越怪异,仿佛对叶锦薇生了怨怼般,总是时不时嘀咕两句,这样下去,早晚会生出事端来。
且照那日唐嬷嬷说的话,碧荷和叶锦薇的关系,应该不是这般才对。她静静的看着笔墨未干的寿字,眸色轻漾,希望挽菊能探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当天夜里,挽菊便宿在锦澜房中值夜。
服侍锦澜上了床榻,碧荷将卷好的铺子打来,铺在塌脚,锦澜不让放下绸帐,因此主仆两一个床一个地,仅隔着一层纱帐。
红木钿云雕花小几搁着一盏青瓷莲纹灯,豆大的火光时不时跳动几下,发出啪啪的微响。旁边还摆着一个香气袅袅的青花底琉璃三足香炉,合蜜香恬雅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闻起来让人清心安神。
锦澜根本没有困意,等到隔壁的屋子熄了灯,她才翻身面向挽菊,轻轻的开口道:“挽菊,你睡了么?”
挽菊值夜向来很晚才会合眼,这会儿锦澜一出声,她一骨碌爬起来,撩起纱帐,“姑娘可是渴了?”说着就要去倒茶,却被锦澜一把扯住。
“没有。”锦澜摇了摇头,也坐起身来,“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儿。”
挽菊赶紧将滑下来的被衾拉上去,此时已是初冬,又是在河面上,可比在岸上冷得多。等里里外外都压好被角,她才笑着道:“姑娘想说什么?”声音自然也是压低了的。
锦澜浑身都裹在被衾里,只露出个小脑袋,她不大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半倚在床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挽菊:“前些日子让你留意的事,可有结果了?”
挽菊猜也是这件事,便点了点头道:“大姑娘那日在徐州城买了一扇屏风,可究竟是什么摸样,多大多小,就不知道了,搁在后头的小船里。”
叶锦薇会带东西回来,锦澜并不意外,毕竟无论她是否平安脱身,这件事查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不见人影的婆子和护卫。若叶锦薇真敢空手而归,只怕回府她也难逃罪责。
可是那天她究竟是一路尾随还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锦澜稍作思忖,便问道:“那些婆子和护卫怎么处理了?”
挽菊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那些个婆子们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不过,奴婢认得那天跟着在马车外的其中一个婆子,这几日常寻了借口下去转悠,却没瞧见人。奴婢猜想,会不会是李管事将她们遣回去了?”
遣回扬州?按照李管事处事的做派,倒是有这个可能。这么一来,线索岂不是断了?锦澜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对了,姑娘。”挽菊忽然说道:“奴婢在下面打探的时候,倒听了件事,有个跟着大姑娘车架的婆子,说是大姑娘为人极好,不但赏了银子,还没让她们白走路,只是在码头附近转悠,观赏徐州的风土人情。”
挽菊的话一落,锦澜心底便释然了,难怪......原来叶锦薇一直在等着自己,估摸着见她也下船后,才悄悄跟着在后头寻找机会的吧。至于那个张玉庭,只怕真是个意外了。
毕竟,徐州她人生地不熟,叶锦薇亦是如此。
十月二十六,北风渐起,叶家的船只停泊在了通州码头中,将近两个月的水上行程终于走到头,从今儿个开始,她们便弃船改乘马车了。
锦澜扶着挽菊的手,稳稳的丛船梯上走下,脚踏实地时,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松懈,不用整日晃荡在江河中,对她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她才刚翘起嘴角,便察觉一道悠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忍不住抬头寻去,却对上了一双幽邃的眼眸,锦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怎的忘了,这人还会与她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