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片漆黑,只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闪着微微的亮光,映在窗户上,随风轻轻晃动;童月眯着眼,看着那光似乎又变了颜色;再睁大眼睛看,又是另一种颜色,又眯着眼看,反复如此。“不恨。”
那长久的沉默换来的这句话,让一直认真地看着童月的王心蕊潸然泪下,眼角的泪水瞬间顺着侧脸流向了耳根处,一片清凉。她怎能不明白为何女儿会要沉默如此之久?她口中所说的“不恨”,是真话,但是,却满是幽怨,怨母亲就这般改嫁,怨母亲给了自己这样一层尴尬的身份,怨母亲让自己不知如何自处。这些王心蕊都明白,都明白。女儿的心思,有哪位母亲是不会明白的呢?
而童月更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在这乱世当中,谁能保护得了这样一对弱母女?没有亲人,没有依靠;随时都会被苦难所淹没,谁都可能随时死去。然而,自己没有,母亲也没有;嫁给中书令这等大官宦人家,躲避恃强凌弱者,这已经是上天能给的最好安排了。只是,只是,小小的心里,总藏着那一丝丝的美好:母亲,始终是爱着父亲的,会一辈子的。这种奇怪的心理折磨着童月,让她一刻也不愿安静下来思考母亲的处境;而且,某种心思上讲,是她故意不愿意去想的。
“娘只是想,想月儿轻快些。”半晌,王心蕊终于悄悄拭了拭泪水道。“自然,母亲也是存了私心;想他也是个好人,又救了母亲一命;之后又是派人去寻你,又对母亲百般照顾,所以……”王心蕊转头看向童月。
然而她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王心蕊叹息了一声,望着窗外摇曳的灯光,久久不能入眠。
其实童月并未睡着,不过是,听着她的话,心里想要告诉她:不是救命了,就必须以身相许的,不是对你好,就要入室为妾的。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想去再言语那些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已将七岁的月儿,不再是那懵懂无知的孩童了。每个孩子都不愿长大,但,都不得不长大。
一大颗泪珠从紧闭的眼皮下流了出来。
寅时刚过,府内就开始有动静起来;不多时,就彻底地热闹了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童月也被吵醒了,睁眼发现母亲已经坐在了妆台前,下人已经开始为她装扮了。从镜中瞧见童月,笑道:“醒了,起来喝些粥。今日就在府内自己走走;娘要去帮忙去了。”
不知为何,童月蓦然发现。眼前的母亲不再像是自己的母亲,那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日日愿意为父亲做早膳的母亲,那为自己而被拓跋所侮辱的母亲;在童月睁开眼睛看向镜中的王心蕊时,消失了。眼前的这位长相与母亲一模一样的人,让童月没来由地陌生起来。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王心蕊笑了一下,依然是温柔的一笑,不过在童月的眼里再不如从前。
早早起来确实是无所事事,童月与霁儿二人用完早膳之后,就发现整个府里静悄悄的。这难道就是祭祖的原因?二人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无聊,偷摸着溜出门。
果然,街上也并不热闹,反而昨日看见的那些未曾关着的店门,这一大早都关上了。或是些个老人小孩,还有些姑娘的;大多是闭门不出。
“没曾想这般无趣。”霁儿一边走一边嘟囔着。
童月打量着周围,虽说是城内,到底还是比建康差了些的;偶有装饰精致些的,便是些酒馆、饭庄,也算不得多;多数是些小杂铺子,挂着些帆旗,上面写着:馒头铺子、烧饼铺子、米面铺子……;街道上打理得干净,看来觉着古朴;这会子静悄悄的,阳光甚好,暖暖地照在身上,街角有些老人抱着小娃儿,眯着眼睛与身边的人偶尔说些话儿;她倒觉得没来由的喜欢。“我觉得不错啊!”
霁儿嘟嘴白了一眼童月,忽然眼神淡了淡,轻声道:“童月,如今你可是算找到家了。”说完叹息了一声。
童月闻言苦笑了一下,家?哪里算得是家。突然被一掌拍得吓得慌了神,侧头迎上霁儿一脸的笑意。
“你会不会把我当成你的下人丫头?”霁儿笑道,嘴角咧开,却是看着勉强。
将她的手从肩头拿下来,二人牵在了一起。摇摇头,认真地道:“我比你小,如今唤你一声‘姐姐’可好?”
霁儿笑,依旧是笑,却是看她那认真的模样而笑。
童月迎着阳光,灿烂地一笑,酒窝乍现,松开霁儿的手,施礼请安道:“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愿姐姐面若桃花,长寿……”
话还没说完就被霁儿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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