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缓升入上空,伴随着引擎发出的沉闷的声响,我望向窗外,薄雾般的云彩在湛蓝的蓝天布景中缓缓显现,被清亮的天际线吞没。别人都说蓝色意味幸福,而我现在所见的只有布鲁斯蓝调般的忧郁。我离梦想确实更近了一步,心却遥不可及。
我叫秦小柔,芳龄16,典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狮子座女生;静若处子,动如疯兔。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疯起来连自己都打。准高一学生妹一枚;土生土长的上海小囡,骨子里泼辣劲儿与柔软并存。
听说夏天生的小孩脾气都挺爆,为了让我能像个淑女,父母便赋予我名字一个“柔”字,而且是小柔,并非大柔;小柔起来才怡情,大柔太矫作。敢问出国的原因,说得好听点,我是个影视发烧友,为了接受多元化的教育,放弃中考去迎合美国人的套路,考那些和国内应试八杆子打不着的托福、小sat等。那说得难听点,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理!科!差!
哪怕坐飞机,也得美出新高度。出发前,我精心选择了一套棉质的运动款连衣裤,一个时尚简约型的大双肩包,一双繁复舒适的麻凉鞋,感觉整个身形被拉长了,在轮廓感、造型感之外,还有了一份甜美的气息。我放下双肩包,切换了N个机舱片库内无聊的老电影,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我眼巴巴地望着10米开外空姐推向经济舱的手推车,隐约飘来了阵饭菜的香味,可能是真的饿坏了,我眼神步步为营地跟着那部手推车,在它刚逼近前座时,就大声脱口而出:“那个!我要猪肉饭。”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着我,空姐那无语的神情尴尬到我想挖个地洞钻下去。我假装咳嗽了一声,继续抬起头白日做梦。
嚼着锡纸餐盒里干瘪的米粒和脱水的老母猪肉,我脑海里第一闪现出的是各类故乡美食。在魔都,你不仅有诗和远方,还有:七宝古镇特产糕团、杏花楼网红蛋黄青团、阿大葱油饼、彭浦第一炸、城隍庙一条街海棠糕、蟹壳黄………唉,这些之后就都没有了。
10小时前,我还慵懒地葛优瘫在家里的床上,混吃等死般地看着指针离出发的时间愈来愈近。后来就不知发生什么似地到了点,游离地走出了家门,眼看着大包小包被家人分别扛到车厢后座,仗势像是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等我和前来送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一道别后,车上只剩下了我父母、表姐,还有一个特殊的亲戚--大姨……妈。
我早已做好了麻木的准备,可眼泪还是能随时夺眶而出。狮子女有泪也不能轻谈,所以我只好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和家人们噶珊瑚(上海话:闲聊的意思)引开注意力。
“柔柔啊,侬说侬啊是会寻一个外国帅哥当男朋友啦?”表姐推了推深度近视眼镜、操着一口本地口音上海话打趣道,“不过我觉得啊,那种外国人也不一定会喜欢你,他们不都喜欢吕燕那种中国特色,丹凤眼、方脸的女孩子吗?你这样子,中国男孩子喜欢,外国人倒是不一定的。”
坐在商务车右座的母上大人终于忍不住了:“小潇啊,你也别说咧,我们柔柔去美国是读书的,哪是去找男朋友的,对伐?”她戳了戳目光呆滞的我。
“和学校中国人处好关系倒是重中之重啊,我最近看到好多中国留学生被霸凌的案子,你交友一定要给老爸谨慎点。”正在开着车,一直沉默着的父亲也发话了,妈妈的脸色刷一下地就青了:“霸凌霸凌,我看你这个爸爸当得一点都不灵!人家父母都是说些积极的,你在说些什么啊?”
“好了好了,麻烦让我安静一会儿。本来想在车上休息一会儿的,吵得肝疼。”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换做以前,我肯定被责怪乖戾不成,现在所有人都顺应着我,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车匀速地驾驶在通往国际航站楼的高速上,我眼睁睁看着窗外变幻的景象从熟悉到陌生,从陆家嘴繁华地带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到大片无人问津的施工区域。我探出车窗外,闻到了空气混合着汽油与雨后泥土的咸腥味,一架飞机划过上空,留下了一道暂时抹不去的印记,看来离机场只差一步了。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和这架飞机里的乘客们一样前往另一个国度。
一到机场就找到了一条排成长龙的队列,我拿好机票,随同家人挤进乌压压的人群托运行李。当我的行李离我渐行渐远,我就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人群中那些留学生们早已习惯于来回折返奔波两地。我看着周围帮儿女提着行李箱的父母,再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和表姐,默算着还能和他们在这片国土上共处的时间,哪怕是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也抵不过3个月的分别。
队列逐渐向前移动,当我那两大个沉甸甸的箱子被父亲提上托运轨道上的一瞬,心终于沉了下来。
我必须要学会面对,我对自己说。
学会面对分别、相遇和再见。与任何人的分别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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