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遥遥望着远处,目光有些涣散,“说吧,你想怎么样,话说前头,鬼祖之魂是炼不出来的,只不过是那群人奇思妙想,不用白费力气。”
弘青摇摇头,“我只希望世上再无鬼王。”
“要我的命呗。”
弘青又摇摇头。
将妄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到底怎么的?”
“鬼祖之魂需要一个容器,否则还会有下一个鬼王。”弘青转头直视他,单手背后,站的正直挺拔,“只能是你自废灵脉去当那个容器,我会送你去青城山…或许你要永远呆在那里。”
“啧,连个痛快都不给?”
“我知道,这个世界对你一直不公平,可是你太过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人心疼,所以没有人会在意你无坚不摧的表象下会有什么千疮百孔,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一样,在我心里,一直是拿你当侄儿看待的,不管你信不信。”
“是是是,你有苦衷,你有苦衷……我还有个疑惑,你当初放我出来干什么?”
弘青沉吟,“就算我不帮蒋谦,以他的性子也会想尽办法去找你,不过早晚的事,更何况,你自己放出来的百鬼乱世,你不收拾谁收拾。”
将妄听了毫不在乎的一抬唇角,“拉倒吧,到底因为什么你心里有数。”
弘青老脸一垮,面露尴尬,轻咳了一声,“玄霜草和他都在这,你放心,我会给沉玉聚魂。”
“不了。”
“嗯?”
“你帮谦儿去了心魔吧,如果记忆能抹…也一并抹了。”将妄低下头,心口没来由得一丝沉闷,空茫的眼中似有无限温柔缱绻,“他心思柔善,清醒过来会接受不了的。”
弘青怔了怔,幽幽一叹,“你不去看看他吗?”
“…不了,万一再刺激到他。”
“他现在没有知觉,想去就去看一眼吧。”
西山后山有一池清泉,不很大,潭中央一块平整的大石,四周水雾如烟,朦胧似幻。
蒋谦穿着薄衫,盘腿坐在大石上,两只手腕上都锢着枷锁,正微微垂首,阖着眼无知无觉。
白衣白发,面色些许苍白,整个人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
将妄足下微点,轻盈跃过小潭,落在了他面前,有些痴迷的看着那张清秀的容颜。
或许因为尚在昏迷中,他还是那样的温和明净,好像下一瞬就会醒来,对眼前人和煦微笑。
一如往日。
将妄俯下身将他拥进怀里,一双黑眸映着清泉,似有涟漪柔柔荡开。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怀中人,丧气又无奈的笑了,自言自语道,“谦儿你大人有大量,我自作主张的拿点东西当作念想…你别生气了,我以后的日子肯定可不好过了。”
他抬起手化风为刃,割下一缕白发,紧紧攥在手中,又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颤着抚上蒋谦清瘦的面颊,一点点描摹形状勾勒着他的轮廓,最后轻轻拧了一把他的脸。
“对不起。”
近在眼前,可望而再不可及。
将妄随着弘青离开,没再回头,而他手中的玲珑骰子,化作了灰末。
五日之后,青城山。
将妄因为灵脉尽毁,脚步有些虚浮,再不复往日神采。
他不耐烦的挥开扶着他的青城山弟子,看了看眼前还算宽敞的玉棺,又看了看一旁用来镇棺的三面大小不一的铜镜,剑眉微挑,“下血本了这是。”
弘青站在云孤仙人身后,脸上一丝不忍,避开了将妄挑衅的目光,发自内心的长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的,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有他的抱负,他也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舍弃私情。
将妄压根没理他那番天人交战,客客气气的朝云孤仙人一揖,“师祖,能不能看在我老爹的份上,应我一件事?”
一直默默不言的云孤仙人点点头道,“请讲。”
将妄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番他这个神出鬼没、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却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的师祖,默默夸赞着自己的睿智。
“望师祖日后能收谦儿为徒,让他留在青城山。”
还没等云孤回话,弘青先炸了,“你!!你要那小子和我平辈?!”
“我怎么了我,我还得叫他师叔呢。”将妄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转而真诚的望向沉默不言的云孤,双手合十,“师祖,拜托了。”
半晌,云孤点点头。
将妄欢天喜地的跳进玉棺里躺平,看着棺材盖子一点点被推上,看着最后的光线被剥夺,徐徐化作一线,最终,身周彻底落入黑暗。
在镶上铜镜后,棺中罡气肆虐,对于他的半人半鬼之身来说,简直是折磨虐待。
苦海无涯,这回是真的无涯了。
他伸手敲了敲玉棺顶,有点啼笑皆非。
人从坠地的那刻起,就在哭,之后各种各样的苦楚便如影随形的萦绕一生。
生即是苦,原来永生才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要在这无边无际的暗无天日里度过余生,清醒的享受万世孤独,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救他,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他艰难的挪了挪身子,从怀里掏出那缕白发,笨手笨脚的与自己的头发合而作一结,珍而重之的贴心而放,缓缓闭上眼,轻念了一声。
“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