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才发觉这处早已经躲藏了不少的人,这地道似乎有数个入口,有些人正是先前顾繁从那塔中救出来的,如今全都缩在这地道当中,等待着神殿的搜寻过去。
在顾繁说来,这个地道十分安全,神殿必然寻不到此处,所以众人总算也终于有了时间去管别的事情。地道中有不少房间,内中应有尽有,顾繁带着人到了房中,又找来大夫替那女子看伤,这才去找人交代起别的事情。叶红意与谢见疏守着那女子,那大夫医术不错,不过多时女子便舒展了紧蹙的眉,睡梦中的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
谢见疏放下心来,又想到问叶红意道:“你可有见到霍影?”
“霍影?”叶红意提起此人,亦是皱起了眉头,心中似仍有不解,“他死了。”
谢见疏神情不见变化,回首看一眼床上昏迷的女子,语声却是含混着无奈:“是吗。”
叶红意道:“他突然叛变打伤了惠明神司,两人交手都受伤不轻,最后带着惠明冲入了神庙火海。谁也没想到那种关头神殿会发生内乱,不过也亏得是他,顾繁才将人安全的带进了地道。”说这话的时候,叶红意紧盯着谢见疏神色,似乎看出了谢见疏的欲言又止,她停顿片刻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起他?”
谢见疏摇了摇头,这时候已经不必再多言:“不过是随口问起。”
不管谢见疏究竟是不是当真不过随口问起,叶红意低下头,自腰间摸索片刻,将一物递到了谢见疏的手中。
“我在那里捡到了这个。”
谢见疏接过那物,一柄短刀静静躺在他手中,他迟疑着将其拔出,包裹在刀鞘中的锋刃通身赤红,是如宝石般的瑰丽色泽。
那是霍影的刀。
·
神殿在雁镇周围搜寻了整整三天,众人便也在地道中躲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床上昏迷多时的女子醒了过来。
直到此时叶红意才知女子名唤净山人,常年居于雁山之上,已有数十年,也是两年前惠明神司突然来到雁山,将她带上了塔中囚禁。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对于自己被囚禁的原因,净山人却毫不知情,她住在雁山与世隔绝,与神殿本无丝毫关联,却不知为何会被囚禁于此。
不论是顾繁还是叶红意都在等待着净山人醒来之后给出解释,却没料到她竟也不知晓其中缘由,如此一来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而净山人好不容易醒来,原本一直担心着净山人,并在此前始终守着照顾她的谢见疏却不知为何在她醒来之后不见了踪影,也未曾再去看过她。
第四天的时候,顾繁派出的人探到神殿的人总算放弃了搜寻,众人这才终于能够计划接下来的事情。据顾繁的说法,他接下来要带着这群人离开雁山去往南方,那里神殿的势力最少,也是对于人们来说最为安全的地方。
提到叶红意是否要与他一道离开,叶红意却是拒绝了他的提议,接下来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她的心中无比清楚。
她要去西方神殿,要去看看蔺尘是否当真还在神殿当中,若他还在,她倒要问问蔺尘凭什么纵容神殿的人们做出眼下这种事情。
叶红意不肯同行,顾繁也没有多劝,如今雁镇已经不再安全,净山人自然也只得与众人一道前往南方,只是在离开之前,净山人想要先回到雁山住处收拾一番。
最后是叶红意与谢见疏护送着净山人回到了雁山,雁山的后山山腰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穿过树林便能够看见一处巨树,树下是两间小小的木屋,因为久无人住,屋子的木制墙面早已经痕迹斑驳,青苔湿冷生长在墙角,落叶铺满院落,荒草已经弥漫至屋前。
时值午后,有暖光透过树缝镀上屋顶,几只黄鸟栖于檐上鸣出清脆声音,净山人行于此间,看着久未归来的住处,眸中泛起几许怀念。
收拾东西的时间并不长,净山人不过回屋拿走了几本书与一些手稿,这便可以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谢见疏忽而回头对叶红意道:“红意,不知可否让我单独与前辈说些话。”
叶红意知道谢见疏与这位长辈久别重逢必有话说,便也不再多言,点头径自转身等在了林子那头。
屋前的空地里暖风融融,落叶在脚下打着旋随风而晃,谢见疏回过头才见净山人正眼含笑意看着自己,笑容温和,眸光明澈,便似此时的阳光与风,是足以让人卸下疲惫的笑意。
谢见疏也笑了,笑意与之如出一辙。
两人相视不过片刻,净山人朝谢见疏轻轻颔首,终于轻声问道:“请问我们认识吗?”
谢见疏笑意未褪,摇头淡淡道:“前辈与我素不相识。”
“是吗?”净山人身体还未恢复,模样看来有些苍白,她无奈笑了笑,垂眼道:“这次还要多谢诸位相救。”
谢见疏沉默片刻方自怀中取出一柄短刀,递到净山人手中,“救你的还有它。”
净山人接下那物,神情略有不解,感受着刀身的沉重,她只缓缓合掌,指尖摩挲过刀鞘复杂的纹路,将其紧握于手中。
“前辈,回去吧。”谢见疏不再多言,只出声提醒道。
净山人点头应下,随着谢见疏离开这个自己曾经居住了许多年的地方。身后树声阵阵,飞鸟低吟,净山人脚步忽顿,回望屋旁巨树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舒展笑了起来。
谢见疏随之停步,轻声道:“前辈,怎么了?”
“我想到一些往事。”净山人远远看着那棵大树,看着树叶自风中簌簌落下,树影在地面勾勒出浅淡的影子,“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有个孩子迷路到了这里。那孩子胆子小,或许刚经历了什么事,当时他就坐在这树下哭,我想安慰他,可是我只要走过去,他就会吓得躲到树后。我不理他,他就一直哭个不停。”
“后来我念书给他听,总算将那孩子给哄好了。”净山人失笑着道,“后来每天他都会来,也不哭了,就坐在那里,有时候听我念书,有时候靠着树睡觉,有时候就呆呆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过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我等了很多年,他却再没有回来过。”
净山人目中多了几分惋惜,幽幽轻叹飘远在林间叶落之际,她怅然道:“我怕他今后回来,就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