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看向自己的手,连带着手指,都毫无征兆,有不受意志控制轻轻哆嗦的迹象。
这种情况,祁遥从来没有遇见过,一瞬间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事。
“少爷、少爷……”祁遥忽然间没了动作,维持着一个半转身的姿势,眼里光芒更是慢慢有散开失去焦距的迹象。
祁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秦叔却是相当明白,他连叫了祁遥数声,男孩才在眸光的一阵剧烈波动中,回过神来。
“秦叔你叫我?”祁遥抬眸盯着一边的秦叔,秦叔神色古怪,关切之情相当明显。
然后祁遥脑袋里灵光一闪,立即明白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祁遥忽然里就觉得喉咙干涩起来,他微突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口水。
“秦叔,屋里有绳子吧,你帮我找一条来。”祁遥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过本来摊开的手掌,这会已经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色的筋脉都明晰可辨。
秦叔眉头顿时一拧,祁遥背后还有伤,在这个时候竟然毒.瘾犯了,若真拿绳子捆住,挣扎里,肯定会再次迸裂背后的伤口,秦叔不忍心看到那幕情形出现。
“只是以防万一,我瘾不大,绑起来,反而更好一些。”祁遥做着解释,让秦叔不用担心他。
“好,那你等会。”秦叔去离开去找绳子。
祁遥走到饮水机边,拿杯子一连接了两杯冷水,咕噜噜灌进肚里,手指捏着杯子,某个瞬间,心中生出一种可怕的暴戾感,想直接将玻璃杯给摔碎。
他极力圧制那股翻涌而出的暴躁感,吸食的次数不多,前后就两三次,说是新型的,不过该上瘾还是会上瘾,它作用在人体的神经细胞里,侵袭神经末梢,一旦中间停吸时间过长,人就会有百爪挠心的焦躁不安感,体內像是忽然间就蹿进无数的蚂蚁,在啃食和咀嚼他的脾脏肺腑。
程度不算重,但只是这么点,已经让祁遥有种想撞墙的冲動。
他从楼上回自己卧室,秦叔速度很快,找来了一条绳子。
祁遥抽了张椅子,然后坐在上面,他的打算是直接用绳子把他和椅子绑起来,秦叔的意思却觉得床.上要好一些,这样祁遥挣扎起来,在柔软的被套上,就不会弄伤后背。
祁遥思索了一下,觉得秦叔的建议可以,于是就趴了上去。
屋里有剪刀,秦叔拿了刀把绳子剪成两节,然后将祁遥左右手分别绑在床两头的柱子上。
秦叔到是没亲手帮人戒过毒,不过这样的事曾经见到过,约莫知道过程里需要注意哪些,他去浴室了拿了张干净的毛巾出来,裹成一团,到床铺边。
祁遥拧头看到秦叔手里拿的东西,不等对方说什么,就主動张了口。
秦叔将自己能够做的都全做了,至于接下来,就不是他能控制的,这东西只能靠祁遥的意志力。
快步走出房,秦叔反手将祁遥卧室的门给带上,矗立在门口,默不作声,似在想着什么,跟着他一边走一边掏出兜里的手机,给沈轶打了过去。
那边响了数声才被接起,周围微有吵闹,似乎有别的什么人,但忽然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事?”对面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金属冷硬。
秦叔道:“五爷,少爷毒'瘾犯了。”
那边又是一瞬的沉默,跟着传来冷厉的声音:“绑了。”
“已经绑了,是少爷主動要求的。”
外面在打电话,屋里的祁遥似乎感应到什么,他抬起汗涔涔的脸,看向摊开的左手掌心,代表小黑屋的第一个进度条由99变为了95,他喘着粗气,眼尾却是弯了起来。
“嗯。”
虽只有一个字,但秦叔从里面听出了一点起伏的意味。
“宁少他……这次会戒成功的。”秦叔相信祁遥戒'毒的决心。
挂断电话,秦叔又另外给两天前来过屋的齐医生拨过去,对方毕竟是专业医生,询问了他一些戒相关的事,还有祁遥的饮食方面,有没有要做改变的地方。
隔一段时间,秦叔就会到门口站一会,侧耳倾听屋里有什么声音,一开始有呜咽的闷哼声,中途甚至于剧烈的挣扎声,床铺晃動的声音,都非常激烈,到后面慢慢平复下去,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秦叔方推开门,进去查看祁遥的情况。
看到趴着的人背上染出鲜红的血迹,而整个人,也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都是汗水,额头汗湿的头发黏着,秦叔过去,弯下腰,先是拿走了祁遥嘴里的毛巾,在看到毛巾上一抹刺目的血色时,秦叔動作顿了一顿,随后他想给祁遥把绳子解了。
耳边一道虚弱无力、可也听得出坚定的声音。
“不、秦叔不要解开,就这样……”祁遥偏过头,半张脸被枕头挤圧得变形,眼尾通红,泪痕挂在脸上。
秦叔俯瞰着祁遥惨白无血色的脸,慢慢收回了手。
“少爷想吃什么,我去厨房做。”屋里空气意外压抑,秦叔音色也低沉了几分。
祁遥扯动嘴角,给了个虚弱到极点的笑:“清淡的吧。”
这之后连着大概一周时间,祁遥都是在自己卧室度过的,除了洗澡和上厕所外,基本都趴在床'上。
背上的伤口还没好完全,又再次裂开,齐医生几乎每天都来一回。
这天晚上祁遥伤口发炎,整个人浑身滚烫,输了两瓶液,体温才慢慢回落。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这是沈轶一天傍晚回来,到祁遥屋里,看到他颧骨突起,脸颊凹陷时的第一观感。
沈轶高大冷峻的身体立在床边,祁遥吸食的次数和量都不多,所以这么几天时间,算是勉强初步戒成功,祁遥有这个意志力,沈轶自然是高兴和欣慰的,然而另一个方面,看到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就瘦得像是蜕了一层皮,就让沈轶感觉到心有一丝隐痛,这个人,躺在床'上的这个人,似乎就是有这种奇怪的魔力,能轻而易举就搅动他的情绪。
男孩这会安安静静地合眼躺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柔軟和温顺的气息,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
沈轶几步上前,坐在了床沿上,不管什么时候,男孩见到他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将厌恶表现得很淋漓尽致,好像他们之间,就没有这样平和的时光。
秦叔在一边同样默不作声,甚至主動退后,走出了房间。
伸'出手,掌心间触到温暖的脸庞,在沈轶眼里,其实已经将祁遥当他半个孩子,他没有子嗣,也不可能有子嗣,幼年时出过一次意外,险些命丧黄泉,他所谓的那个血缘至亲,没有伸出任何援手,若不是他命大,现在已经是黄土里的白骨一累了,他对姓沈的最后的那么一点亲情,已经在那个时候就彻底消失,他不会有姓沈的后代,对于子嗣他从来就没有常人那样的渴求。
何况他身边本来就有祁遥,他从来没想过有哪天会把对祁遥的爱分给别的什么人。
这个孩子,是他唯一认可的一个。
沈轶拿开手,起身将被褥边角捏严实,转身准备离开,忽然他衣袖被人拽住。
沈轶慢慢转过身,面目虽染着难以化开的冰霜,可手指却是在刹那里几不可察地颤了一瞬。
原本睡着的人,此时睁开了眼,眸光清澈澄亮,没有任何惺忪睡意,分明是醒了有一会。
“……五爷。”一开口,低哑难耐的声音,令祁遥都觉得惊讶,他放开手,拳头抵着嘴唇,低低咳嗽了两声,眼角末端,有淡淡的潮'红晕开。
像盛放在寒冬腊月的梅花,病态娇弱里又给人无与伦比的坚韧和孤傲感。
“您刚刚回来吗?”祁遥咳嗽过后,抿了下唇,问道。
沈轶幽幽的冷目锁着祁遥的脸,那里面有着某种祁遥看不懂的深邃,祁遥身体微動,手肘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下一刻沈轶一步踏过去,摁住了祁遥的肩膀,将他抬起一点的上半身给按回了床'上。
身体骤然下坠,床铺都跟着一阵猛烈晃动。
这个发展太过突兀,不在祁遥的设想里,所以他趴回去后,扭着脖子,眼睛睁得椭圆,表情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