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黑羌犯境,东羌驿馆便有飞马出官道,驿字旗下,沿途无阻。”
侯霖闻言回道:“在长安时就听说过西凉驿站之盛,今天才算真真切切头回看到,听说最是紧急时,一驿携报东赴,百卒提矛望西?”
秦舞阳点头:“朝廷虽重视驿站,可驿长不过是无品小吏,前些年黑羌劫掠最盛时,沿途驿站尽遭屠杀,多少驿卒提矛上马,死战不退,多少驿长死无全尸,朝廷也没有一两抚恤给予家人,纵使如此,我还没听说哪个驿长丢下驿站逃命的。”
“驿站如驿卒家,哪有血性汉子弃家不顾的。”
侯霖轻叹一声,终是没有下马去好好瞧上一瞧这荒废的驿站。
马道到头,另起两路,荣孟起道:“右边这条是进聚丰县的小道,左边这条就是官道,过了这里,可不像群虎山方圆百里那般兵荒马乱,可得小心点。”
“离苍城还有多远?”侯霖问道。
“走官道的话,不足两百里,路上怕是要遇见官军,可别慌了阵脚。”
侯霖舔了舔干涸嘴唇回道:“骠骑将军的十万平叛精锐就在两百里外,你说我能不慌么?要是碰到个性情暴躁的官爷,怕是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弓弩皆发,到时候可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荣孟起没有侯霖这瞎扯淡的闲情雅致,认真道:“你要真死了,我就带人回群虎山。”
侯霖冷哼一声,看着面色如冰的荣孟起,心里骂了一句凉薄之辈。
打起精神,侯霖一扬马鞭,冲着后面黑压压的人群喊道:“兄弟们、走个?”
天水郡平沙城。
黑风戈壁,夜罩平沙。
这座有着塞外明珠之称的繁华郡城一如往日灯火通明,红杆白栅的城门不少商队马车满载而归,跑惯了这条寸土寸金路的商队成员会笑着脸和值守城门的士卒寒暄,顺手不忘递上一袋装满碎银的钱囊。
平沙城在凉州是出了名的繁华,对于商队而言,城南的勾栏酒楼是最好消遣时光的地方,而对于城中士子和高雅人士来说,城东则有两大圣地。
一是只做学问不问政事的天水云家府邸,二是寻常百姓止步的亭安王王府。
前者名贯天下,不光是凉州本地学子视此地为圣地,就连不少中原士子都背囊入凉,只为能一入此地,这几十年间,哪一个走进云家府邸的读书人出来后不是名满天下?
至于亭安王府,倒是无人敢进,可比起许多仗着龙子龙孙身份横行霸道的王爷,这位有着西凉明珠之号的王爷名声可是好上太多,平沙城的百姓提起这位王爷也多是立起大拇指夸赞。
这位没什么风流倜傥故事的王爷不好声色犬马,只对琴棋书画感兴趣。
更难得可贵的是,这位王爷更爱清流名士,却不是断袖之癖,而是发自肺腑的敬贤爱贤,这更让不少读书人卯足了气力为这个王爷的美名立碑传扬。
泰天一年初,新皇继位,长安城里所有刘姓子孙依祖制迁出京畿,这位和如今天子同父异母的王爷到了平沙城后,不进早就选好的王爷府,反而求了一道圣旨希望能与云家府邸隔街相望。
为了不惹云家几位老学究生气,这位王爷更是放下千金身段在云家门前躬身哀求,得到应允后欣喜若狂,当即奉上在学士府内珍藏多年的前贤书籍,被云家老太爷拒绝后不怒不恼,当时就成了平沙城中的奇闻趣谈,这位从长安远道而来的王爷刹时就在平沙城内家喻户晓,就连足不出户恪守妇道的民妇都听说有这么一位怪王爷。
更难得可贵的是,凉州暴乱至今,几个皇姓王侯被波及,纷纷上奏求天子开口让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位佩剑却从不拔剑的亭安王却明言汉家子孙岂惧生死,为王死社稷,为臣死江山。更让凉州士子纷纷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