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外有人求见。”
——周澈记得,这个小吏就是他元旦前临走时召见的两个佐吏之一,名叫原顾的,乃是专职听讼的一个吏员。他饶有意味地瞧了他几眼,问道:“谁人求见?”
这个叫原顾的答道:“小人也不认识。那人只说是季家的宾客,奉其家主之令请乡长赴宴的。”
“赴什么宴?”
“这不是元旦才过么?想来应是想请乡长吃酒,以贺新喜的吧?”
周澈嘿然,想道:“想不到我这乡所之中,也有季家的耳目!这小吏适才必是通风报信去了。话说回啦,我才刚回来,就有季家的宾客闻风到来,那季家离公所甚远,料来他家的这个宾客应该是一直等在乡所外了。难怪我在城中时,不见有人登门。”略微思忖,又想道,“这季家的酒宴,我是去,还是不去?”很快做出了决定,挥了挥衣袖,说道,“我刚回寺中,路上疲倦,你去给我谢绝了罢。”
“这,……。”
周澈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问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原顾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说道:“这季家乃本乡右族,在乡中德高望重,极俱威势。乡长,就这么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怕是不太好啊。”
堂下的小吏们虽因“尊者”在上,不敢说话,然而在听了周澈的拒绝和原顾的此句话后,都忍不住目光交流,最后又齐齐把视线尽数都投注在周澈的身上,却只见他神色如常,端坐榻上,一手抚弄放在案上的长剑,一手摸颔下短髭,似乎很淡淡地看了刘德一眼,然后听他回答说道:“你说的对。今我为乡长,日后治乡的确需要多靠乡中大族相助,只是我今天确实乏了。……,这样吧,你去给他说,就说等我洗去风尘后,改日必然会亲自登门造访。”
原顾还想说些什么,周澈不耐烦再听,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按几起身,对众人说道:“既然这几天乡中无事,我也正好回舍中休息一下。你们各自散了吧。”不等原顾阻拦,提剑出堂,沿着青石板路走出院外,转去后院。
留在堂上的诸小吏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人开口。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乡长这是什么意思?”
诸吏转望院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青石路净,孤树长大,早不见了周澈的身影。
另一人接口说道:“前天我听说横路亭拿了吴庸,当时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乡长像是真的想要对季家下手?”他们都知道周澈是从横路亭长任上升迁来的,所以在听闻裴元绍拿住吴庸后,第一时间就将此事联系到了周澈的身上。
又一人连连摇头,感叹地说道:“这季家确也欺人太甚,平时在乡中跋扈倒也罢了,那季墨却连乡长的脸面都不给,讹诈乡长之友,逼迫乡长拿钱赎人。乡长乃周氏子弟,出身郡县名门,听闻他族中有不少长辈都是做过两千石郡守国相的,难免会咽不下这口恶气。前些****见他没动静,还以为他将气忍下了,却不知原来后手埋在此处,在元旦前日拿下了吴庸。”
一个五十多岁,留了一部胡须的佐吏叹了口气,说道:“这季家称雄乡中百余年,又岂是能容易拿下的?乡长虽出身名门周氏,但在咱们乡却是个外来者,怕是斗不过季家的。”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又说道,“想那前任乡长秦君,生长本乡,其族也算乡中大族了,但是对季氏不也是百般容忍,千般退让?何况周君一个外来之人呢?”
他们作为乡中小吏,议论上官是不对的,但这会儿因为吃惊,却是都顾不得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佐吏放低声音,又说道:“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你们还记得么?季氏剽悍轻死,门下尽多死士、剑客,周君若是一意孤行,怕最终也会落个那般下场!你我身为下吏,当为上官着想,诸君,要不然咱们齐去后院舍中,劝一劝周君?”
诸吏没一个搭腔的,原顾冷笑说道:“你活腻了,我还没活够呢!‘劝一劝周君’?你怎么劝?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是咱们能乱说的么?若是传到季家的耳中,你还要命不要了?”一句话吓得那个五十多岁的佐吏面如土色,不敢再吱声了。
原顾撩起衣袍,迈步出堂,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对众人说道:“我在乡中十来年了,加上周君,已历经三任乡长,每年元旦的时候,从来都是乡长去拜谒季氏,未曾见过季氏来拜谒乡长。今次季家遣人来拜,周君却给拒绝了,等话传回去,也不知季氏兄弟会有多么的愤怒、生气!诸君,你们都要小心啊,小心季氏会迁怒于吾等。”他急着去给季家的宾客报讯,说完了话,略拱手作揖,又急匆匆地去了。
季氏之威,竟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