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很不好听。并且裴元绍所受的这个恩德还不是寻常之恩,而是举荐之恩,换而言之,他这个亭长虽小,却也算是周澈的“故吏”了。举主有事,故吏不肯帮忙,以后谁还会再举荐他呢?
裴元绍急了,把木椀重重地放在案几上,瞪着邢刚,急赤白脸地说道:“我怎不肯报恩了?周君去乡里前,令我不要停止操练,我这不是就没有停么?刚才还在操练里民呢!周君想要把家中婢女搬家去乡舍,一个招呼打下来,我当天就找了七八个苦力帮助那婢女搬家。上次阿强去乡里公干中拜见周君,我还又专门买了些新鲜的果蔬,叫他献上。……,我哪一点做得不好?我哪里不知报恩了?”
“你知道报恩?你知道报恩你还推三阻四!”
“这季氏乡中巨奸,传眼十几年前乡长都敢刺杀。我不是推三阻四,我是害怕周君出事!”
“你是怕你自己出事才对。”
眼看邢刚就要与裴元绍吵起来了,姜枫轻轻咳嗽了一声,将邢刚止住,对裴元绍说道:“季氏的确奸猾凶悍,但是裴君,你觉得主公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么?”
裴元绍讪讪一笑,缩回视线,目光不停地在姜枫、邢刚和坐在一边儿轻笑暖手的韦强身上打转儿,暗自寻思:“周君不是一个轻死之人,不但他不是,阿刚也不是。阿刚家有美妻,以前他在亭中时,每到休沐都要急不可耐地回家,断非不怕死的人。他如今跟在周君身边,应该知道周君对付季氏的全盘计划。……,看他的样子,像是挺有把握似的,也许此事没有我想的那样危险?”心里松动了几分。
姜枫在给了他足够的考虑时间后,又开口说道:“裴君,你还记得那夜出境击贼么?”
“记得。”
最后的结果是县令发下了百万钱的奖赏,凡是参与击贼的,人人有钱拿,最大的功臣周澈高升为了本乡乡长,裴元绍、韦强附骥尾,亦因此获得擢升。
裴元绍又陷入了思忖:“如阿刚说的,季氏为恶乡中多年,若此次能将之连根拔起?……,功劳可是要比上次的击贼还要大!”他摸了摸头上的赤帻,“上次击贼,我只是小功劳,便被周君荐为亭长;这回要是办了季氏,我横路亭乃是前驱,我要能主动将此事办好,说不定,也可以换个印绶带带了!”
姜枫先前入室落座时,把佩刀放在了席边,此时很自然地拿起,搁到腿上,目视裴元绍,平静低沉地说道:“裴君,不管击贼的那夜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只想问你,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裴元绍思忖已定,下了决心。他咬着牙,一拍案几,说道:“就听周君的!枫之,你说吧,我该怎么把季氏的宾客诱来本亭?”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你只管到时候拿人就行。”
姜枫微微一笑,把手从刀柄处拿开,端起案几上的木椀,说道:“至多一个月,当此案办完,裴君,你说不定便又能获得升迁了。阿刚、阿强,咱们以水代酒,先来预祝裴君高升,如何?”
韦强本来一直都嘴角带笑,旁观姜枫、邢刚劝说裴元绍,但当姜枫拿起刀时,他的眼神紧了一紧,此时复又放松下来,瞧了眼裴元绍,心道:“你逃过一劫!”笑嘻嘻地应道:“好!”诸人齐齐举椀,不管椀中的水是温或是已凉,俱皆一饮而尽。
——姜枫拿刀的这个举动,只有韦强注意到了,邢刚、裴元绍都没注意。韦强猜得不错,姜枫那一会儿的确是起了杀意:他对裴元绍“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手段已经用尽,如果裴元绍仍执意不肯,说不得,只有杀了灭口。毕竟,谁也不能担保裴元绍会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口风,万一惊动了季氏,最终受害的只会是周澈。他绝不能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们这边说定,看堂外天色,已快到未时,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了,裴元绍说道:“也好。部民们还在操练,我要再过去看看。”“
姜枫放下木椀,起身说道:“还有三天是新年,咱们预定在新年前一天动手。时间不多了,我得尽快去找南凌、高家兄弟他们,商量个办法将季氏的宾客诱来此处。不多坐了。”
姜枫又吩咐邢刚:“阿刚,你不必陪我去了。你好多天没回横路了,陪着裴君去见见部民吧。”
韦强心道:“枫哥还是不放心老裴,这是叫阿刚监视他了。”笑道,“枫之,你就放心罢。有我在这儿,必能叫阿刚陪好。”
姜枫颇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韦强带着笑容,点了点头。姜枫心道:“难怪主公常夸阿强机灵,他却是看出了我的用意。有阿强帮着监视,这裴元绍便纵有反悔之意,也是不怕了。”
他与韦强一个是纵横乡里、折服大批轻侠的“大侠”,一个是心思缜密、擅长察言观色的机灵人,几句话间,便尽知了互相的意思。邢刚和裴元绍两个粗人浑不知他俩在打哑谜,只管穿鞋站起。裴元绍尽地主之谊,请姜枫、邢刚先行。众人出门,暂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