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罗见状有所猜测,心中大骇:“是不是因为那孟亦后辈?”
听到“孟亦”二字,宿歌眼中雾气有须臾的波动,恰好被薇罗仙子捕捉了去。
果然如此。
薇罗仙子依旧忧心,却早有预料一般,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宿歌手腕。
她早该猜到。
他这徒儿,是出了名的冷漠淡然,除了她这个师父以及长老以上的长辈,其他人全都不放在眼中,却唯独对孟亦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敌视也好,嫉妒也罢,甚至听从了他人的话去摧毁,无非都是被那人风姿吸引了心神,又心高气傲不肯承认而已。
然而以宿歌心性,她这个做师尊的再如何看得清楚,情之一事,非他自己察觉,旁人再如何说辞,本人都是不会信的。
正因如此,她一直担心日后爱徒会后悔,到时候损了心神,致使修炼受阻。
没成想,那一日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或许,这就是命数,宿歌命中应有此劫,渡过去,便是大道在望,渡不过去……
也罢,此劫,只能由他自行化解。
薇罗仙子召唤出自己惯于使用的罗扇,扇了扇,带起夹杂着寒意的风:“徒儿,去你曾经历练过的地方看看吧。”
宿歌不明所以。
“一看你便知晓,”薇罗仙子再度叹息,“我早说过,望你日后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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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峰。
孟亦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也不想知晓。
魔修走后,他兀自坐在院中悠然饮茶。天边暮霭瑰丽磅礴,是厚重的橙红,夕阳终是没了影踪,头顶的天空还未完全暗下来,尚有通彻碧蓝,便已能依稀看到几颗零星的星子。微凉晚风拂过,撩过孟亦鬓角青丝,院中那颗繁木的茂密枝叶也随之沙沙作响。
此番景象之下,他明明饮的是风雅的茶水,却因着暖惬而燃起了融融醺意,颇有醉闻晚风之感。
难怪尘世间有人作诗道,摇首出红尘,醒醉无时节。
端的是高远,惬意。
旁的人或物,总归入不了眼中。
他眼底划过几不可见的墨色暗芒,驱使灵力,使得脚下飞剑行的越快。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九曲峰。
待飞剑巨地面只有半仗高度的时候,孟亦兀自下了飞剑,往九曲峰上走去。
宿歌见状,眼中沉积的深沉墨色越来越重,明显是心魔郁结的样子。然而即便他匆匆抵达了九曲峰下,却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峰头打坐,以压制心魔,而是凝视着孟亦头也不回潇然而去的背影,伫立良久。
究竟有哪里不对。
宿歌不禁自问。
虽然他许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有心魔未解,因此修为不得进境,但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自己根基不够稳,于修炼一途上过于执着而导致。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为何……
宿歌凝视着孟亦消瘦背影。
为何,会因你而有了心魔。
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后,宿歌这才飞身而去,离开九曲峰的地界,掠过重重青山,回到自己的苍殿之中。
宿歌步伐匆匆,于殿内最深处用九天玄冰堆砌的冰寒彻骨之地坐下,阖眼盘腿打坐入定。此番作为,他明明该静了心,却不知怎的,脑海中却全是孟亦曾经的明朗笑意,以及他那一句眉目含柔的“宿师兄”。
意识深处,孟亦笑着,笑的好看极了,眉眼动人,那双明澈通透的眸子弯弯的,看着自己。
他叫自己——
宿师兄。
宿师兄……啊。
心魔越是翻腾,那人明晰鲜活的音容笑貌便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真实地仿佛印在了自己心中。
刹那间,宿歌原本已经被冰寒之气压制下来的心魔顿时更加剧烈地于心底滚动起来,那不知缘由的执魔化作了浓稠的黑雾,一寸一寸于心底弥漫侵染了宿歌全部的心神。
宿歌睁开眼,眼底彻底被黑雾占据,仿佛被执念摄了心魂,郁结于胸。
心魔不知缘何滋生,修炼受阻。
孟柏函。
宿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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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从不与自己过不去,即便以往受过些伤害,如今再见到那几人他亦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让自己的悠然日子与生活步调有丝毫的错乱。
他不是会因磋磨而郁结到不知死活痛不欲生的人,因为做错事的人从来不是他。
他不需被自己所受过的伤害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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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回到九曲峰后,歇了片刻,日暮渐渐西垂。
童衡那边尚不知要闭关几日,孟亦这几日费了心神,疲于自己准备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