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导眯起眼。
“分开后我就回家了,但我是一个人住,如果需要证明……我在楼下的副食店逗留了一会儿,我逗了逗他家的猫。警官,我,我对这件事也非常悲痛,他是我学弟,前两天刚搬到我们小区,那天是陪他去给女朋友选礼物,真的没有想到人说没就没了。”
普通市民在面对事关人命的案件调查传话时都会有一定的紧绷,沈静的紧张确实装的,他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他要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骗过警方。
楚槊表情非常真诚,无论是紧张还是提到学弟恰到好处的扼腕,还有他局促的小动作,都十分加分,他一个人就能带出戏里的气氛,就连工作人员懒散的语气都被他不自觉带着跑出。
李导和编剧对视一眼,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有点道行。
第二段就是独角戏了,噩梦惊醒,楚槊就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他闭上眼睛酝酿情绪。沈镜因为对被害人的愧疚惶惶不可终日,他做了帮凶帮忙掩盖痕迹,便觉得自己手上也沾了血,但楚槊手上沾的血数也数不清,他也从没因为杀了谁而愧疚,大部分人是西元圣战时杀的,无论认不认识,无论对方是否可怜,无论他们身后是否还有人期盼着亲人、爱人的回归,楚槊为了自己的信念,动手也不曾留情,事后也是铁石心肠。
血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可怕的东西,沈静觉得自己对不住受害者,觉得受害者的死也有他一部分责任,虽然杀人的事他根本没做,那么想象一下,假如,假如克洛迪雅的死与自己有关,自己是她死亡的帮凶……
楚槊的沈静在安安静静沉眠中忽然挣扎起来,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他脖颈上冒出青筋,像在与什么做着激烈的斗争,但眉宇间除了痛苦还有压抑的悲伤。
“不……不!对不起,不!呃!”
“沈镜”的身体如崩掉的弹簧一般弹起上半身,他眼睛里惊慌未定,穿着粗气四下茫然回顾眼神中却没有焦点,片刻后那双瞳孔慢慢装上了神采,他喉咙里滚出一阵呜咽,痛苦的蜷起身子在呜咽声中把头埋了下去,嗓子里似哭非哭的声音一声声拉长,就像在沼泽里挣扎却无能为力,沙哑又凄凉的哽咽出——
自责,绝望——随着“沈镜”喉头里闷着滚出一声声沙哑的呐喊,所有人的心都被攥紧了,一下一下,凄凉又无助的沈镜赫然跳出白纸黑字,活生生来到他们面前。
所有人呼吸都被沈镜的绝望和无助扼住了,好半响,“沈镜”动了动,蜷缩的身子舒展开,就在众人尚且屏住呼吸的时候他眨了眨眼,面部表情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个笑:“哎呀,表演完毕。”
——众人提到胸前的一口气就这么岔了。对,对啊,这是演戏,而且只是在试镜啊。
一秒钟,沈镜烟消云散,面前又是那个漂亮的艺人楚槊,他颇有礼貌鞠了一躬,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沈镜半点影子,方才那噩梦般的气氛由他释放又由他吸收,气氛似乎被他完全操纵自如。
李导跟编剧眼睛都亮了。
梁烽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楚槊演戏,完全被他浑然天成的演技震住了,他没错过李导和编剧的反应,现在更是确定楚槊在演戏上果然是个天才,对于他的夸赞楚槊笑笑,他捂了捂心口,别人看着厉害,演起来可不容易啊……
两人出了房间的门,没想到居然碰上熟人,原来隔壁房间在进行其他角色的试镜,不过因为没有沈镜重要,坐镇的不是导演和编剧,但有试镜这么个流程,也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龙套角色,楚槊碰上的熟人正是齐小萱。
“咦,我们真是有缘。”楚槊弯起眉眼:“今天碰见你,看来我运气好,试镜一准能成!”
齐小萱已经深知他对女孩儿嘴巴都甜到抹蜜,奈何这一套百吃不厌,便也笑道:“对谁都这么说吧?那我是不是也该反过来夸夸你?”
楚槊微微一哂,眉角微微上挑:“我以为我用不着夸就足够了?”
楚槊和齐小萱聊了一阵,得知齐小萱这次是来竞争剧里一个女性角色,算是戏份较多,比起当初她只能有两个镜头的龙套不知好了多少,楚槊笑眯眯跟齐小萱挥手告别后对梁烽道:“梁哥,不然你再帮个忙,你不是说我的关系疏通得很好么,再加一个齐小萱也不会太麻烦吧?”
梁烽简直被他的烂好心吓住了:“等等,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只是朋友,梁哥你想多了。”
如果真的只是朋友,梁烽想到之前综艺节目,楚槊首先想的是自己会把欧洛的位置顶掉吗?现在竞争角色,跑关系都是梁烽这个经纪人该做的,楚槊一点儿也没催促他也没给他压力,自己的角色不主动,反而想帮别人。
“你自己的角还没定呢。”
“欸,不是说十拿九稳了吗,而且刚才我觉得我表现得非常好,”楚槊大言不惭完全不要脸:“要是这都还不行,为了拿到这个角色我就只好祭出杀手锏——我的金主大人了。”
梁烽头一回见求包养这么理直气壮的,简直无话可说。
而被楚大明星惦记着的金主大人现在正扣着他那吃饭不干活的助理巫拉拉,在地下室两人一起涂涂画画,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