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抄起半石米的样子一点也不见吃力,沈约跟在她后头,几次想要帮忙,戚英姿毫无察觉,等穿过了前堂,到了后院,她指着正中间那一间屋子说:“沈大人住这里,我叫他们专程布置过了,里头澡盆子马桶毛巾都有,沈大人进去看看吧。”
戚英姿用提着包袱的那只手推开房门,她站在门口,“沈大人?”
沈约有点不好意思,虽说她是军人,讲究与子同袍,但她好歹也是个女子,沈约只抬脚走了两步,便又定住了。
戚英姿回头望他,“怎么了,沈大人,你是不是想方便?”
沈约正想着怎么和她说,外头就传来声响,“将军,不好啦,萧家被抢了!”
赵全和齐大有进来,说:“坏事了,一群人将萧家抢了,我们的人知道的时候,萧家的房子都被烧了,现在兄弟们都去了,将军,你也去......”
赵全原本开着嗓子,这回一瞧见沈约,又见戚英姿站在人家屋子门口,便用肩膀耸了齐大有一下,“哦,也不是很紧急,抢都抢完了,没事,没事。”
齐大有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跟着附和,“对,没事,没事,这事不急,不急。”
戚英姿蹙眉,萧家被抢了,怎么不急?她还想再问几句,那两人就争先恐后走了,齐大有这时候的脚步也是蛮利索的。
戚英姿搁下东西,拍了拍袖子,“沈大人,军中有事,我去看看,沈大人请自便。”戚英姿跨出门槛,大步往外头走,又忽然想起甚么,“哦,您的午饭我着人给您送来,您......”
“我同将军一道去。”
“嗯?”戚英姿侧目。
沈约道:“我同将军一道去看看。”
萧家是当地大户人家,萧家有一个大学士在嘉靖朝任官,宁波萧园则是萧大学士弟弟的产业,沈约路上听赵全介绍了几句,等戚英姿急忙忙带人往萧园冲的时候,沈约道:“戚将军稍慢,约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戚英姿扭头,见到沈约温柔的脸,立马放缓了语气。女将军送上一副笑脸,“不知沈大人有什么话要说?”
沈约道:“听赵统领介绍,萧家被洗劫,好像不是海盗所为。”
戚英姿看赵全,“你说的?”
“我......那个......”赵全支支吾吾。沈约道:“戚将军,萧家如果是被仇家寻仇,或者是被其他商人报复,这类事情该归属宁波府衙管辖,绝不该将军参与其中。我朝的武将没有权利干涉......”
沈约有一大肚子的大道理,戚英姿睃他一眼,沈大人也正看着她,“除非戚将军还能给出别的解释,约洗耳恭听。”
“咳”,戚英姿不自在地扭开头,本想哄一哄骗一骗就算了,可这新来的兵部主事好像不吃这一套啊。戚英姿撸一下自己的长发,沈约道:“戚将军不说的话,约只好如实向马大人汇报了。”
戚英姿和沈约之间暗战了几个来回,赵全想要插嘴,齐大有将赵全往边上一拉,两人往路边上去了。沈约眉目精细,戚英姿瞧他,心道,这大太阳底下看他,真是经看,跟工笔画似的,人家是江山如画,这人也长成了一幅画。
戚英姿的眼神在沈约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沈约也好脾气,任由她打转儿,末了,才问一句:“戚将军的说辞想好了吗?”
“没。”等说了没有,戚英姿才发现自己又被诈了,她仰起头,“沈大人多心了,哪有甚么说辞,末将对朝廷一片忠心赤胆,绝不会哄骗上峰,沈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末将。”
戚英姿说谎的时候,脸会不自觉泛红,她一张脸从脸颊红到耳朵根底,沈约也不点破,只道:“既是如此,那约只好向马大人陈情此事,因此事涉及在朝中为官的萧大学士,事关重大,约只好请示马大人做主。”
初夏午后,烈日之下,戚英姿的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她看赵全齐大有,“都给我滚过来,跑那么远做甚么?”
沈约颇有耐性,戚英姿并非世故奸猾之人,这个女将军,一点子事情都写在脸上。赵全与齐大有慢悠悠挪过来,戚英姿踢赵全一脚,“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说,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全抠了抠头顶,“那我说了啊。”
“说。”
“其实也没甚么,就是萧家仗着上头有人,萧园管事的说他们大伯是朝廷的大学士,便仗着萧大学士的名头和海上的人做生意。”
“海上生意?”沈约蹙眉。
赵全道:“沈大人有所不知,海上做生意的不止一家,几乎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家都和海上的人做过生意,萧家就是,他们主要是出口瓷器和纸张,再从海盗手里买香料,萧家有钱到甚么程度,他们在杭州府和南直隶都有个香坊,叫甚么‘檀宫’。”
“南直隶的香坊大大有名,听说咱们整个南边的香料都是南京檀宫散出去的,因萧家生意做的大,海上的人都想和萧家合作。”
戚英姿道:“赖苞就是萧家的主顾之一,他们一个在海上和日本家族打交道,一个在岸上和江南豪富们做交易,一海上,一陆上,两家人承包了浙江这一片的海上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