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活了,为了成全两个孩子,不如就这么任由身子恶化下去,死了算了。
顾云瑶的心里当真不是滋味,倘若蔺老太太真的有这种自行了断的想法,往后的日子,她绝对不可能原谅自己。
外头日头正高,初秋的天气极好,侯府里面一派祥和之景,那日头正好晒在院子里的一处飞檐之下,蔺绍安站在这处光之下,身上被照得暖融融的,但他的手心却很冷。
伸出来,不经意触到那团暖光,蔺绍安失神了片刻。想起外祖母昨日伤心过度,晕厥过去的事,恐怕因他执意要退婚引起。让定南侯家难堪,让父亲难堪,还要让忠顺侯府树敌,指尖就是微微一凉。
顾云瑶从门里出来,好多丫头婆子都看到她脸上有点惨白无光,就是不知道蔺老太太在里头和她都说了什么话。
顾云瑶也不可能把这种事说出来,蔺老太太一直反复交代,是她太过自私,希望能求得原谅。
顾云瑶早就是原谅她了,外祖母何错之有?如果没有原谅的话,也不可能总往侯府里边跑,觉得蔺老太太一个人守在偌大的侯府里面不容易,顾老太太教过她,血浓于水的道理,蔺老太太是她的外祖母,是她母亲的母亲,也就是生养出她的大恩人的恩人。
活在这个世上,不管遇到什么,都是不容易的事,可能有辛酸,有高兴的时刻,都是人生中的一场历劫,顾云瑶根本就不恨蔺老太太,所以蔺老太太的决定对她来说太过荒唐了。
怎么可能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换取别人的终生大事?
她根本就做不到,表哥肯定也做不到。因为知道蔺绍安做不到,顾云瑶不禁想,蔺老太太才会把她留下来单独说话。
以至晌午,太阳高挂在正空,顾云瑶抬眼看向那层日光,被这明晃晃的日光一刺。穿过晃眼的白,就能看到蔺绍安正静静地站在飞檐一角等待她。
好几个丫头婆子鱼贯而入,进去瞧瞧老太太的情况,司琴和墨画也在其内。外面只剩下顾云瑶和蔺绍安两个人。
里面很快传来不少问候蔺老太太的声音。
蔺老太太只是需要稍作休息,暂无生命大碍。
顾云瑶还是离得很远,应该是要刻意避开他的样子。
蔺绍安也没有再走近了,想到马车内的情况,车身因为起步的时候重重一晃,顾云瑶落入他的怀里,那时候她的双肩就是微微一颤,轻蹙的眉头显然是在抗拒他,语调也很冷淡疏离,蔺绍安索性也收起心里的那份念想。
提起笑容,顾云瑶看到他嘴角的弧度,笑得很淡。和以前的轻松完全不一样的笑容,好像多了几分无奈在里面。
日光还是明艳艳的,她的双目不小心被一刺,心里也被狠狠地一刺。之前就有想过,能重新捡回这一条命,再度享受到一些前世遭到错过的人伦之乐,是想也想不到的一件事。所以很多事要由她来承担,很多结局只有她才知道,让她先行体会那些辛酸苦辣也好,五味陈杂也好,可能都是在为了让她得到一些遗失的美好的同时,也必须付出什么。
首先就是表哥,表哥的性命更重要。
顾云瑶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把情绪掩藏得很好,比起让她和表哥在一起,她宁可表哥好好活着。
死过一回的人,可能就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怕的就是身边的亲人活得不够好。
蔺绍安察觉出一丝异样,他看到顾云瑶好像想到什么,随即目光坚定地直视而来,朝他淡淡一笑,那一双点漆如墨的眼里,前一刻明明还因为想到什么,而有一点动摇,突然就变得很坚定。
蔺绍安驻足片刻,想要上前和她说些话,屋里头有人在喊他,蔺绍安身子微微一动,还是转身走进正屋,去蔺老太太床前伺候了。
……
街市里人山人海,顾钧书难得出来一趟,身边倒是没跟了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了。他觉得松了一口气。一把勾住纪凉州的肩膀,顾钧书眉开眼笑道:“难得听到景善兄你说要出来见见市面,平时不是对这些都没兴趣的吗?怎么如今倒是想要瞧瞧来了。”
纪凉州话也不多,就说了几个字:“想买点东西。”
顾钧书哈哈一笑,看起来比他还老道,毕竟很能说会道:“我懂我懂,景善兄你回京城一趟不容易,这京城里好玩的好吃的那可多了去了,问我准没问题,虽然平时,我也被拘在顾府里头,我爹我娘他们啊,成天只会叫我用功读书,但我准是错不了,哪里有什么宝贝儿,我最精通了。”
纪凉州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是顾钧书不知道,他到底想要采买什么。
两个人一路闲晃,这街市里头确实热闹,路边人们的呼喝声不断,来往的人里也有不少如他们这般打扮华贵的公子,或是也能见到一些样貌不错的普通百姓家的小娘子,街边有一家专门卖豆花的店面,开了几十年了,具体年数顾钧书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卖豆花的店铺里头有个小娘子,人称豆腐西施,生得很漂亮,皮肤极白。
两个人路过的时候,顾钧书还会瞄一眼,小娘子正在外面张罗生意,为来店里落座的食客舀着一碗碗香喷喷白腻腻的豆花。
纪凉州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路过酒肆,茶铺,还有布庄……鳞次栉比的店铺统统在眼前一下扫过。期间有人还吆喝住他们,想问他们要不要香囊什么的,这街边的摊主看到两位青年,很是热络,向他们二人展示着细绳上挂满的颜色各异的香囊,还有做工都十分精美的纸扇,鼻烟壶之类的玩意儿。
纪凉州终于顿了顿足,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里面,还摆放着几根做工也顶漂亮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