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唐晓染撅着嘴看到那杯子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走到萧时歆旁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过了,它度数一点都不高,我就再喝一口呗,就一口。”
萧时歆轻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可怜,只得回道:“吃饭的时候再喝。”
本来也没想拦着她。
在自己这里喝,总好过放她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要好。
唐晓染顿时就开心地比了个‘v’字,这会儿又想起来菜才做到一半,见萧时歆已经把炸好的里脊肉捞了起来,立刻就去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四十分钟后。
看见桌上摆着菠萝咕噜肉、南瓜紫薯百合煲、龙井虾仁、可乐鸡翅、蒜蓉小白菜,唐晓染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自己做的菠萝咕噜肉只是下意识的,但是她没想到萧时歆居然会给她做南瓜紫薯百合煲,就好像知道她这会儿只想吃甜的一样。
就连刚才答应的酒,都重新摆在了她跟前。
小白菜里带着淡淡的醋味儿,淡淡的酸勾人胃口;酸酸甜甜的凤梨果肉混着炸的恰到好处的咕噜肉,恨不得让人再添三碗饭;直到微有些腻了,新鲜的虾仁里夹杂的淡淡茶香,就清了嘴里那点儿腻味。
直到胃口八分饱时,舀一勺饭后甜点似的百合煲,从最淡的百合尝起,到脆甜的南瓜,最后咬一口糖分饱和的小紫薯,好像产生了突然从谷底飞升到天空中的幸福感。
间或尝上两口那滋味醇厚的酒,唐晓染只觉得心底那藏着的天大的委屈,好像都被这层层递进的甜给抚慰了。
当萧时歆看到她眼底开始朦胧时,就知道这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刚才就想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而且,这酒后劲很大。
但是也许晓染就是想吃这么一顿饭。
唐晓染觉得自己相当清醒,所以她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起身之后天旋地转又坐回了位置上,她才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萧时歆,语速相当缓慢地问道:
“歆姐,我好像……喝多了?”
萧时歆本还想给她盛点汤,见她这反应突然迟钝的样子,不太确定她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只应了一句,又问道:
“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这会儿刚吃完,不能躺着,只能让她先坐着缓缓。
唐晓染头有点晕,不敢动作太大,于是像个树懒一样,极其缓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往沙发那边迈出第一步,花了十多秒确定自己方向没错,又迈出了第二步,如此反复,艰难地往沙发那边挪动。
萧时歆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走不稳摔了,结果见到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到洗碗池里了,顺手把桌子也擦干净之后,才发现那个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巧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萧时歆没想到她喝醉了之后居然会这么乖,跟之前还有闲心捉弄自己的模样全然不同。
看见她走过来,唐晓染跟着抬了抬头,深棕色的眼睛里一时间竟露出几分朦胧的依赖来。
“难受吗?”萧时歆在她跟前站定,俯身问她。
唐晓染一板一眼地回答,“头有点晕。”
“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的?”
“不要。”
萧总乐了,又笑了一下,唇畔笑意带出的风情驱散了眼底的冷意。
“你喜欢醉着?”
“没醉。”唐晓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认真。
没醉你会这么乖?
萧时歆觉得眼前的小朋友这会儿就像是自动作答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
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无声的笑意,唐晓染又重复了一遍:“没醉。”
她真的没醉,只是路走的有点不稳,脑袋有点晕,眼前是谁她还是记得的。
萧时歆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啊,好看到她觉得脑袋更晕了。
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掩了一下对方的唇,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跟萧时歆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对上。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段时间。
她放下手,因为距离很近,香甜的酒味从唇齿间溢出,藏着丝丝缕缕令人心醉的酒精味儿,仿佛要隔着这么点距离将对方都染醉似的。
让听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歆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据知情人士透露,之前出租屋内的租户,是日前刚宣布破产的高晟集团前董事长女儿,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目前案件详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突然响起的电视新闻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发声的电视机看了过去。
那里是被一排架子挡住的隔间,她快步走过去,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去——镜头晃了晃,拍的正是她之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
唐晓染咽了咽口水,被这铺天盖地的灰色调,还有这新闻勾起的回忆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电视屏幕的光熄灭了。
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抹白晃过,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到旁边一张长方形的大木桌,后面坐着的那人。
素白的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还按着遥控器。
旁边的百叶窗里斜斜漏出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将那抹皮肤映得白到耀眼。
电视声关掉之后,室内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唐晓染只能盯着那点光里上下沉浮的细微灰尘飘动,脑子里给它们加点被风吹动的配音。
灰蒙蒙的颜色仿佛把世界渲染成黑白的,唐晓染看着萧时歆,看着她胜雪的脸庞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
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以为望进了深渊。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紧了唇,仿佛一张洗尽铅华、又美得惊心动魄的黑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