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说了会儿话, 又听下人来传, 说贾母今天居然精神不错,要在荣庆堂摆饭。
贾琏还没有去拜见贾母, 这时也便不再和王熙凤叙话, 夫妻带着姐儿哥儿在下人簇拥下去荣庆堂。
贾宝玉、王熙凤夫妻也正在贾母屋里, 分立两旁,而贾母倚在榻上。从前贾母脸若银盘, 此时脸庞却是削身许多, 背脊也佝偻得多,满头银发, 只有三成黑发了。
她也比原著中多活了这么多年,怕是大房二房不像她所愿,心底意不平,可希望却又没有断。不似原著,二房是猖狂起来了,走向鼎盛, 却也耗光了所有,大房从来就是被踩的在底下的, 她也没有为其不平的心。
但见贾琏进来,丰神俊朗,一双从前轻浮的桃花眼清亮生辉, 气度从容, 顾盼生威。这久在官场, 久当巡按, 手捧尚方宝剑,身随锦衣卫,所到之处,便是奸官也要先向他应酬,这种气质可不是内院可养成的。
贾母恍然间似看到了贾代善。
贾琏和王熙凤请过安后,贾宝玉夫妻也向他问了礼,贾母就亲切叫了贾琏上前问话,叙起事来,也是相问些贾琏离京后的经历,贾琏再一一简要答来。
贾母听了,脸上带笑,又招宝玉上前,将堂兄弟两人的手交叠一起,说:“宝玉也刚刚过了春闱,一家子骨肉,将来你可得好好看顾些。”
贾琏称是,宝玉现在与从前不同,又是王子腾的女婿,他少不得也要带带他。
只是想起贾政夫妻从前种种,心中有几分意不平。
贾母偏心大半辈子,又见她如今形容枯朽,银发苍苍,与她计较,有伤身份。
他经历多了才有了从容,胸怀也广了。贾母虽然偏心,但他一生机遇不是其他人可比。他圣眷尤在,只需谨记林姑父和舅舅的教诲,不要晚节不保,还真能青史留名。
但凡有所成就的人都要有所磨难,若他的磨难只是家族两房之争、长辈的偏心、少时几乎被养废,与其他人所受的却是轻多了。
二叔倒是从小有老太太帮着,二婶当年依仗娘家占了管家之权,算计阴私大半辈子,可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反而身败名裂。
贾琏问道:“宝兄弟春闱可还顺当?”
贾宝玉微笑道:“总有七八成把握。”此时春闱还没有放榜。
贾琏笑道:“可是了不得,你和环弟岂不是兄弟皆进士了?可比哥哥强多了。”
王熙燕笑道:“每次科考,有一两百来名进士,可大周只有一个贾青天呀!夫君还是不能和兄长相比。”
贾琏笑道:“弟妹倒是学你嫂子般来打趣我了。”
屋中笑了一阵子,贾赦夫妻、贾政夫妻、贾环夫妻也到了。一家子男女分席在后堂用饭,且又不提。
贾琏休沐在家,也有多听说二房之事,又见贾环沈曼貌合神离,心中也难免唏嘘。这夫妻两人如此相处,其害不小。贾环自私自利,又有违礼法,却妄得妻族相助;沈曼骄横自私,不为夫婿前途考虑,一味爱在内宅作威作福,动不动就威胁“老爷太太还是我给弄出来的,姨太太还是我娘家的脸面才有敕命”。这日子如何过?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贾琏此时却越发觉得王熙凤是贤妻美妻了,几日子缠着她恩爱不尽,又与她说些心里话来,便是平儿也不瞧一眼。
王熙凤常守家中寂寞,又不得不将平儿抬了姨娘,此时心气也才平了。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觉得贾琏千般好,在贾家儿郎中是“出淤泥而不染”了。钱权在手,内院干净,一个平儿还是她的人,且没有她的允许,还没有停药。想想平儿也快三十了,她嫡子都有两个了,让她停了药生一个也罢了。
王熙凤和贾琏、平儿说起这事来,两人都很感动,贾琏倒只是觉得她贤惠,平儿却是近来多听了传言,知那沈氏的厉害,真心觉得自家奶奶是好人了。但想她能跟着爷们外出,看爷威风八面,虽说带着守牢爷的任务,可这种日子哪家的姨娘有?于是,更加尽心服侍,早年还有小心思自己当个贤人,王熙凤当恶人的,这时也且熄了。
到了三月初十,礼部放榜,贾宝玉高中进士一百八十名,贾家二房真是喜出望外。贾宝玉的灵性多在诗词上,去了顽石能作八股文章实是他近年的勤奋。此时,贾政更觉扬眉吐气,他两子皆是进士,这是极少人家有这样的造化。
贾母知道后高兴过了头,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引起贾家上下的惊慌,贾宝玉高中的鞭炮也来不及放了。
贾母一直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三天醒来,大房二房的人都在身边。贾母却只叫贾政、宝玉上前,抓着最疼爱的儿子和孙子的手,老泪纵横说:“我就知道,你们是有造化的,便是有恶人坏你们运势也压不住。”
贾赦见贾母事到如今还如此,心中更觉悲哀,回思当年为了不分家,贾母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着那样戳人心窝的话。
贾宝玉道:“孙儿多让老祖宗操心了,当年懦弱贪玩,连累府中和无辜之人,如今我只想今后好好孝顺老祖宗。”
贾母眉开眼笑,贾政道:“宝玉说的是,母亲养好身子,只管享福便是。”
“宝玉高中,你从刑部大牢出来,我也放心了。”贾母悠悠道,顿了顿,看向贾赦,道:“赦儿,你当年不是要分家吗,分吧,让琏儿去让珍儿明日过来。”
贾琏看看贾母银发苍苍,道:“分家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老祖宗刚刚转醒,不宜操劳。”
从前不愿分家的贾母此时却很固执,道:“分吧,你们早想分了,不必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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