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母换了三个台也没定下来到底要看什么节目。雷父好好的足球赛看到一半,被抢了遥控器也不敢吱一声。就这样,雷母依然不满意,在客厅里头走来走去,搞得雷父连足球赛都看不成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电视,东东就是跟你学的,才不爱学习。”心神不宁的雷母好端端的又把火发在丈夫身上。
雷父被数落惯了,一点儿都不在意:“没关系,孩子随妈,像小沈就行。”
要是往常,雷母必然敏锐地察觉到丈夫在暗地里甩锅,肯定会就儿子的缺点到底随谁这个问题分辩好几个来回。今天,雷母却没有这个心情。她坐立难安了半个多小时,眼见着砂锅都开始往外头冒热气之后,终于熬不住上楼去了:“我去书房拿本书。”
雷父差点儿笑出声。书房里头的那些书,基本上都是他们儿子买回家充门面的。除了儿媳妇外,谁看得懂那些洋文。也不知道他老婆这会儿装什么文化人。
雷母人站在书房里头对着儿子的老板椅发了半天呆。那藏在裤兜里头的一小包药几乎都要被汗水打潮了。不行,这一胎肯定不能是儿子。就东东那个惯她的样子,有了儿子之后,他肯定舍不得再让她生孩子。
雷母想了又想,下意识地走到窗户边上去看了看,生怕儿子突然回家。她站了一会儿,猛不丁地听到了人打电话的声音。今天傍晚起了风,正好从主卧室窗户吹到书房窗口的方向。
沈青烫的气闷了,站起了身到窗户边上通风透气,这时电话响了。
其实看到陌生号码时,她并不想接听。可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喂——”
何教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庆幸:“还好,我担心你看到我的号码就不接了。”
沈青闭了下眼睛:“我不知道是你的号码。”这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早就忘了何教授的电话。不过看到号码归属地时,她还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青青,我就是想向你道个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自己承担一切后果。”沈青看着院子里头那两只跳来跳去的芦花鸡,心情好了一些,“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害得你成了众矢之的。”
她毕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医生,休了病假往家里头一躺,外面的风风雨雨都打不到她身上了。何教授盛名在外,身上担着那么多头衔,想要躲都没地方藏。
“不,这些人肯定是冲我来的。”何教授坚持道歉,“是我连累了你。”
沈青的目光落在了小花身上。不知怎地,有片菜叶子粘在了它背上。它抖来抖去,怎么都抖不下来,急得团团转,脖子都快拗断了。旁边大花发着呆,冷不丁跳了起来,一口啄到了菜叶子,吞下了肚。
“没关系,我丈夫人很好,很体贴我。”
隔着小半片墙,雷母都快气晕了。知道东东体贴你,你还跟老情人联系什么呀?这日子到底还想不想过下去了?不想过,早点说,别净耽搁她家傻儿子!
“还请你放心,我有宝宝了,为了宝宝,我也会坚强的。”
……
“不,不用你费心,我丈夫会照顾好我跟宝宝的。他一直都很信任我,对我很好。请你不用担心,我跟宝宝都很好。”
……
“还有一件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教授,还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联系我。我跟我先生感情非常好,他对我真的很好。”
……
现在才知道她儿子好,早干什么去了?出了事,老王八就成了缩头乌龟,只有她那个傻乎乎的儿子,外头下刀子,他都要拿自个儿的身子给她挡住。
雷母捂着胸口,一阵接着一阵发闷。她觉得她也得绑个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她就被气出了心脏病来!
“徐科长,汤炖好了。我是现在把火调小点儿还是直接关火?”
“关了关了,再炖下去就成水了。”
雷父看着妻子空手下楼,还想趁机笑话她两句。结果瞥见了妻子的脸色,阴云密布,他也不知道谁惹了她,愣是没敢开口碰钉子去。
竹鸡骨细柔嫩,炖上两个小时更是骨酥肉烂,筷子一插到了底。雷母过去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点头,招呼保姆:“行了,你端上去让她喝点儿汤吧。”
保姆赶紧去水龙头底下洗手,雷母看看她的指甲盖,又皱着眉头改了主意:“我去吧,别你手上有青菜叶子味道,她闻了又要吐。光吐不吃,怎么行呢!”
雷父听了她的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乐呵呵的:“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既然关心她,为什么老说话戳人家孩子呢。小沈不容易,娘家又没个人,嫁到在咱们家了,我们做长辈的就该多照应她。”
雷母脸一拉,盛了汤往楼上去:“我亲自伺候,总成了吧,雷主任?”
雷父哪里还敢再多嘴,赶紧识相地出门捡鸡蛋去了。
也不晓得家里头这两只芦花鸡是不是成了精,每次都在儿子媳妇下了班回家后才生蛋,生怕没人看到它们的功绩一样。他摸着两只热乎乎的鸡蛋进了厨房,吩咐保姆:“给小沈蒸个水蛋吧,加强点儿营养。”
那碗鸡汤,她指不定能喝下去多少呢。
雷母端着汤进房间,沈青正靠在床边边看杂志便整理摘要。她以为是保姆,头也不抬:“阿姨,麻烦您放桌上,我等会儿再吃吧,现在吃不下。”
“吃不下也喝点儿汤。”雷母皱着眉头到她床边,“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不能看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胎。”
沈青吓得笔都掉下了床,局促地冲婆婆点头:“妈,你说的是。”
雷母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地打量儿媳妇窄窄的一张滴水脸,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凭良心说,东东要娶你进门时,我不乐意。你俩就不是一路人。”
沈青低着头,没吭声。
雷母却换了语气:“我不乐意有个屁用,我这儿子从十八岁起,就没听过我一句话。小沈,既然你嫁进我们雷家了,你叫我一声妈,我也应着,那我得问你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后,你能跟我们东东一条心不?”
“妈,我——”
雷母摆摆手:“你别说我倚老卖老。我也是女的,从姑娘一路过来的。女的有啥心思,我不会一丁点儿都察觉不出来。我不管你以前心里头想些什么,反正从今往后,你就得跟东东一条心。不然的话,我跳楼割脉喝农药抹脖子,我就恶婆婆做到底了,我死也要逼着东东签这个字!”
沈青被雷母吓得不轻,赶紧要起身:“妈,你别这样。”
“甭跟我说这些虚的,你现在就给我指天发誓,你以后跟东东好好过。将来孩子生下来了,我跟你爸爸也能帮着搭把手带。”雷母说着说着,自己先感动了,眼睛都红了,“你能答应妈不?”
沈青既往关系密切的女性长辈,要么是她母亲那样的仙女范儿,要么是她外婆那样的贵妇人派头,雷母这种她还真招架不住。她赶紧点头应下,举着手指头发了誓。
雷母这才破涕为笑,擦了眼泪催促沈青喝汤:“多吃点儿,哪有女的生孩子还跟个竹竿一样。”
沈青端起汤碗,愣了一下,小心翼翼询问:“妈,这是什么呀?”
“放心,不是胎盘,是竹鸡,营养着呢,新鲜的,我去山上买的。”
沈青犯起了难,拿着汤勺不肯动,又不敢看雷母:“妈,能换其他的么。我,我不吃鸡。”
从养了大花小花之后,原本就挑嘴的沈青又多了个禁忌的食材,坚决不肯碰鸡肉了。他们科里头一起点菜吃,都换成了红烧老鹅或者老鸭煲。
“哎哟,你不能七十二样不吃啊。这鸡又没什么坏处,吃了营养。快,听我的,赶紧吃。”
楼下院子门发出了“哗啦”的轻响。沈青立刻竖起了耳朵,肯定是雷震东回来了!她顿时跟找到了靠山一样,坚决使出了拖字诀:“妈,你先放着吧,我现在真吃不下。”
哪知道雷母也耳聪目明,同样猜到了是儿子急吼吼地赶回家了,愈发积极地推销起自己的鸡汤:“快喝,冷了就有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