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飞奔,回到村里,就看到门前闹嚷嚷,围着许多人。有刘敏的家人,还有村里邻居,大家议论纷纷说:“死了死了。”
“怎么死了?”
“上吊了。”
王卉愣愣的,回不过神来:“谁死了?”
“你爸死了。”
王卉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这些人说错了:“我爸……死了?”
的确是王菲死了。上吊的地方是靠墙的猪圈。他为何躲到猪圈里,大概是以为这里不会被人发现。猪圈里刚好有一盘旧麻绳,他站到隔圈的石栏上,把绳子挂上顶梁,然后把脚一蹬。
死状有点凄惨。倒不是因为吊死鬼吓人,而是因为在上吊前,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理发,而且一星期没洗头。那头发油腻腻乱蓬蓬,长的跟狮子狗似的。脸上胡子拉碴,加上长时间的睡眠不足,精神不良,以致肤色铁青,脸颊眼眶瘦的同时凹显下去,看起来相当落魄。哪还有生前站在讲台时那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迷倒女学生的样子。
王卉几乎有点认不出那人是她爸。
王菲的尸体被放下来,大家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怎么办。村民说:“逼死人了。”要报案,刘敏家人说:“他自己上吊的,跟我们可没关系,轮不到我们承担责任。”
理也确实是这样。
王菲罪有应得,又是自己上吊,怪不得人。
于是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了,开始调查取证。
人是自杀的,不追究任何人,只是做一下记录和相关笔录,然后就是处理善后,把尸体带回去,联系殡仪馆来处理。
王卉此时没哭了。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滞了,感觉像做梦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因为她是王菲的女儿,所以警察也找她问话,询问她有什么什么亲戚。
王卉跟她爷爷奶奶感情不好,此时只能想到她妈,但她妈在省城,而且已经离婚了,也不适合出面。最后还是联系到她大伯来帮忙,料理后事。
两个小时后,她大伯赶到,拿了一包烟,满院子地散发,说了一通客气的话。刘敏的家人见事件已了,一群人坐上面包车,很快开走了。殡仪馆的车开过来,警察也上了车,王卉跟周静雅上了她大伯的车。启程时已经是下午。
王卉坐在车上,一路不说话。
周静雅也不说话,只是不安地低着头。王卉大伯注意到他,说:“哎,这小孩是哪来的?怎么没见过?”旁边是和他一起来帮忙的同事,说:“这应该是王菲收养的那小孩吧?” 她大伯跟王卉找话:“他叫什么名字?”
王卉脸色疲倦地回答他:“周静雅。”
她大伯说:“嗬,怎么取了个女孩名字。”
周静雅是怕生的,见了陌生人几乎不说话。王卉大伯评价说:“他还挺害羞的。”
王卉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会死。
她从小就跟着王菲,某种程度可以说相依为命。不管他脾气怎么不好,怎么教训她,父女关系怎么不好,王卉都知道,那是她爸爸。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
现在王菲突然死了,她感觉非常茫然。
她迷茫,周静雅比她更迷茫。本来以为有王菲收养他,不用当孤儿,没想到又成了孤儿。他不敢说话,几乎要疑心自己是个扫把星,身上带了什么诅咒。
不然怎么会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
回到县城,已经是天黑了。
大伯怕王卉伤心,不让她去殡仪馆,将她和周静雅送回家里,他要去派出所那,还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办。
这天晚上刚巧又停电,屋子里黑咕隆咚。一整天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噜直叫,王卉却没有煮饭的心情,只是坐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她走出门去公用电话亭,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妈说:“你先在你大伯家呆着,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
王卉点点头,挂了电话,心里还是迷茫。
周静雅从抽屉里找出几根蜡烛,用打火机点亮,然后去厨房打火,往锅里加水,想煮点饭吃。此时他的心非常不安,他需要做一点事来分散自己的忧虑。
他知道王卉是给她妈妈打电话去了。
然后呢?她妈妈会过来,把王卉接走吗?那他要怎么办?王卉的爸爸死了,但她还有妈妈,而且是亲的,可是他没有妈妈。他的妈妈早就死了。
他怎么办。
他不敢问王卉。
王卉她爸死了,她不用再跟着爱打人的爸了。她妈妈那么疼她,她只是伤心一下,马上就要掉进福窝了。
只有自己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