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的西瓜红和抹茶绿层次分明,清新可口,咬一口凉丝丝甜蜜蜜,能驱散一天的疲惫与炎热。
夏语冰咬着刚冻好的雪糕,将大米洗好放入锅中蒸煮,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大力敲门的声音。
大概是林见深回来了。
“来啦来啦!”夏语冰没有多想,叼着雪糕匆忙走到玄关处,一把打开门说,“你没带钥匙……”
门口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并不是林见深。
老的那个肤色黝黑,满脑油汗,挺着大腹便便的啤酒肚,胳膊下夹着一只款式俗气的公文包,正眯着眼地打量着夏语冰:“哎呀好多年没见,外甥女都长得这么漂亮了!”
西瓜雪糕融化,顺着竹片滴落在手心,黏糊糊的。夏语冰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表舅。”
“哎哎,是我,你鹏飞表舅。”说着,吴鹏飞对身边那位戴着金手表金链子的年轻暴发户谄媚道,“王公子,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外甥女夏语冰,继承了这栋小别墅的人。外甥女,这位是镇长的儿子王威,认识一下?”
“不必了。”王威摘下墨镜,黏糊糊的视线来回在夏语冰身上巡视,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夏美女,之前要你的联系方式要了半天,你死活都不愿意给,还好我们有缘,又见面了。”
二爷爷拄着拐杖说:“城里妹子就是不一样,比我们这些老古董会享受多喽。”
三爷爷用没牙的嘴巴抿西瓜吃,含混地问:“深伢子,你这个妹妹有没有对象的哦?”
林见深一顿,说:“那您得去问她。”
二爷爷用拐杖戳了戳三爷爷,打趣道:“肯定是有的啦,秀英这外孙女又漂亮家境又好,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哩,追她的人怕要排到翡翠镇上去喽。”
三爷爷不服:“有对象了,怎么还会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乡下来嘛。深伢子,我看你们郎才女貌的挺合适,要是秀英外孙女还没得对象,你可要抓紧啦。”
两位老大爷小孩儿似的斗嘴,又将话题引到林见深身上,乡下老人缺乏娱乐,最热心的事也不过是嘴巴上撮合撮合年轻后生们。
林见深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您二位坐着歇会儿,我给您摘两个瓜回去吃。”
两位老人不好意思地拿了瓜,直夸林见深懂事孝顺,就回去干活了。
网线牵进了夏语冰房里,装上路由器,村网通。夏语冰看到手机上满格的无线信号,像是涸泽之鱼跳进了绿洲水源里,头不疼眼不花了,连咳嗽都好了,再三感谢地送工人师傅们出门离去。
房里又清净了下来。
夏语冰送客回来,就看见林见深孤零零地站在四门大冰箱旁,望着厨房里全新的料理机、煎锅和搅拌器出神。阳光从厨房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洒在料理台的薄荷蓝色的全套定制厨具上,与周围斑驳的老家具格格不入。
林见深穿着一身复古的亚麻色中式盘扣上衣,却不显得老气,额发垂在眉间,身姿挺拔,看上去干净而又清冷,如同一个误入红尘深处的修道之人。他对电子产品的入侵是十分抵抗,似乎这些俗物会侵蚀他的一身灵气。
不知为何,夏语冰竟觉得林见深的背影有些落寞,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哥?”
林见深回神,望向她。
夏语冰走过去打开冰箱,将先前买的雪碧和啤酒整齐地码放在冷藏处,试图找话题:“以后摘的新鲜蔬菜吃不完,都可以放在这里面保鲜,我特意挑了个大的冰箱,可以放很多的东西。”夏语冰灵机一动,笑着说:“我摘几个百香果,给你做饮料喝吧!”
林见深没回应,岔开话题道:“原本放在这里的小矮柜呢?”
夏语冰一怔,说:“在外婆房里。”
林见深点点头,转身去了外婆的房间。
夏语冰隔着门可以看到林见深蹲在卧房的木地板上,正小心地挪动矮柜,将它安放在那红漆高脚柜旁。他对这屋子的一切……不,应该是对灵溪村原生的一草一木都极富感情,好像在守护最后一方净土。
夏语冰的心情也有些莫名的低落,跑过去帮忙。柜子里塞满了许久不用的碗碟、蒸笼和竹刷,俩人将东西一一清出来摆放整齐,放不下的就转移到一旁的红漆高柜中。
转移东西时,夏语冰摸到了一只扁平的盒子,她想起来,这是前两天翻出来的外婆的日记。
这么珍贵的东西塞在杂物柜里的确可惜了,夏语冰跟林见深打了个招呼,便将外婆遗留下来的日记和老照片放到自己房里保存,也方便时常翻阅,了解外婆的过去。
日记本很厚,夹杂了不少老旧的照片,大多是外婆年轻时的黑白照。有她弯腰插秧的照片,写字的照片,种菜的照片,蒸煮的照片,或是在花田的照片……却极少有外公的照片,即便有,也多半是模糊到看不清脸庞容貌的那种。
其中有一张照片很熟悉,应该是抓拍,照片中的外婆扎着大辫子,穿着花衬衣,正低头擦着一只漆花的矮柜——正是因为冰箱的到来而被淘汰,搬进外婆卧房尘封起来的那一只。
旁边用娟秀的钢笔字写道:【他今天领了工钱,用全部的工钱给我买了这一套柜子,是城里最好的工匠做的,很贵,全村独有我这一套。我埋怨他乱花钱,有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倒不如将钱存起来,将来也能砌一栋亮堂的新屋。他只是傻笑,说:“当初和你结婚时我一无所有,连像样的聘礼都没给你,现在有钱了就要补上。再说,给媳妇花钱不算浪费,我还可以再挣。”我不知他心里竟是这么想的,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他今天想吃什么,他大概是看出了我最近捉襟见肘的现状,只笑着说:“豆腐吧。”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