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焉能不气,后槽牙都咬酸了,但是他主动询问陆剑锋的意见,后者既是说了,他怎好强硬着打陆剑锋的嘴?因而心中再恨,皇帝也只能颔首:“既是如此,叶氏便交给老九处置就是。或打或杀,但凭你做主。”
顾柔嘉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对上了沈澈乌泱泱的眸子。脑中骤然想到前世,他高坐城楼之上,看着皇后长发披散、在皇宫前的广场上凄厉呼喊,而后吐出“杀无赦”三个字的场面。皇后的死相,是前世顾柔嘉的噩梦之一,她想到这里,目光滴溜溜转过皇后的脸,脸上已是一片苍白。
落在了沈澈手上,叶知秋只怕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得了皇帝的话,叶知秋浑身剧烈一颤,却连哭都没有力气哭,额上的汗水缓缓滑落,再没有方才哭喊的力气。沈澈轻描淡写的看着她,面容淡然得很,摇头道:“不必打杀,今日挨了皇兄一脚,我不必咄咄逼人,赏几十板子,废去官职,扔出宫去,自生自灭吧。”
他声音不大,顾柔嘉瞪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微微张着嘴,想要发问,却也碍于众人都在场中,实在不便开口,只好将满腹疑虑藏在心中,安分的跟在姐姐身边,不言不语。
得了沈澈的话,几个粗使太监忙不迭将叶知秋拉下去,扒去了裤子,绑在长椅上打板子。她本就挨了皇帝一脚,伤了肺腑,这才咳血,哪里经得起受刑,不过二十板子便昏迷了过去。本要将其泼醒后继续行刑,沈澈却摇头制止,并不十分在意。陆剑锋笑道:“九殿下宅心仁厚,这份以德报怨的心,倒是让人敬佩。”
沈澈神情如旧漠然,乌泱泱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宅心仁厚?我不喜欢这个词,陆将军的话中,我还是最喜欢的那句‘狠心人’。”他说到这里,对陆剑锋欠了欠身,以示敬重。
“殿下自然是狠心人,杀伐决断,绝非池中之物。”陆剑锋笑得温和,身上却肃杀之意平显。两人皆是举世无双的俊美男子,这般并肩而立,好似连重华殿中都多了几分生机。他二人声音很低,顾柔嘉听不清,目光只是游移在他二人身上,陆剑锋轻声道:“顾姑娘莫非怕陆某伤了九殿下?”
“怎会如此?将军是君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我是再放心将军不过了,只是九殿下身上有伤,我与他相识一场,难免多关注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今日沈澈热辣的话语,脸儿便有些发烫。念及他不喜自己和陆剑锋接触太多,顾柔嘉还是退了一步,和陆剑锋拉开距离。
“说来,陆某着实有些羡慕九殿下。”如何注意不到她细小的动作,陆剑锋看着她,笑意温存。顾柔嘉不解的睁大了眼睛,这话似乎已然是今日第二次听到了,忙笑问:“将军乃是长主的亲孙子,更是官拜正三品云麾将军,年轻有为、位高权重,不知九殿下有什么值得陆将军羡慕?”
“就凭顾姑娘肯将他放在心尖尖上,已然让人羡慕得很。方才和九殿下比试之时,便见他手上套着一串佛珠,连受伤也不愿取下来,看着甚为眼熟,像是顾姑娘在相国寺求来的。”他轻声说,那日见顾柔嘉那般虔诚的自己穿手串,他就知道对方定然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即便能够猜到其中一个是闺中密友,但另一人却是始终猜不出。
不想,那个他始终猜不出的人,竟然是沈澈。
听他提到这个,顾柔嘉小脸忽然拉了下来,半晌后才苦笑:“怕是我的心还不够诚,还是没能保住九殿下的平安。”
“是陆某一时兴起,让九殿下飞来横祸,好在最后因祸得福,解决了中毒之事。”见她似是不豫,陆剑锋无声叹息。皇帝今日分明气得三尸神暴跳,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派仁君的样子,正转头邀陆剑锋前去御花园赏花,陆剑锋只应了一声,对顾柔嘉拱手一揖,旋即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心中挂念着沈澈,顾柔嘉故意留在了最后,沈澈今日受了伤,却也只有旺儿一人将他扶着。见顾柔嘉单独留下,他扬了扬唇角:“你笑得这样美,当真心悦他?”
顾柔嘉大惊失色:“才不是!”
“那你是心悦我?”沈澈勾着唇角,见她惶急的叫出来,心中骤然多了几分恶意。说话间,顾柔嘉就像是被煮了的虾米,脸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咬了咬下唇,旋即摇头:“更不是!”
她愈发的忸怩,让沈澈心情很好,素来冷淡的面容上也多了些笑意。顾柔嘉搓了搓自己的小脸,怎不知他是故意笑话自己,本想啐他一口,对上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浮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殿下早就中了毒,今日又受了大损伤,可要多多保养才是。”
“算不得什么大损伤。”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左肩,因为虚弱,声音比平素更多了几分低沉磁性,“不过是得到某些结果的必经之路罢了。”
他声音极轻,让顾柔嘉浑身一激灵,当即想到皇后一闪而过的色变,忙说:“殿下可要当心皇后——”尚未说完,沈澈看她,他眼睛那样好看,好像有什么在里面似的,要将顾柔嘉给吸进去了,怔怔的望了他半晌,顾柔嘉才回神,哼了一声,摇头再不看他。
她这般娇俏的举动落入沈澈眼中,让他立时多了柔和的笑意:“难得你能发现,皇后阴鸷惯了的人,面上却又是一派高贵典雅,阖宫上下,又有几人不被她所骗?”他说到这里,咳了几声,“只是我也未必是傻子。”
顾柔嘉一怔,脑中骤然浮出一个怕人的念头来,惊呼道:“你、你是故意的——”
沈澈忽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