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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沈澈给顾柔嘉的印象都是冰冷和坚毅的,加上前世先入为主的观念,更是加固了沈澈在她心里不可动摇的强势。哪怕是他现下处于若是,仍然不妨碍顾柔嘉认定他是强势人。
现下见了他如此神情,顾柔嘉也有些惘然,脱口道:“这坟茔里的是什么人?”
“一个……故人。”淡淡的看了顾柔嘉一眼,沈澈启唇轻声道,“她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这里他从未带任何人来过,饶是他的心腹旺儿,他也从未带其来过这里。但对上顾柔嘉那双清亮的眸子,他无端对她提不起任何防备之心来,鬼使神差的将她带到了这里。
他语调有些艰涩,听得顾柔嘉心中一绞,无端就升腾起同情来。但转念,未来的沈澈乃是手握天下权柄的人,倒也轮不到她来同情。但经历了今日的事,既然下定决心要真心待沈澈好,那么顾柔嘉便自然是要做到的。
因而她将手炉搁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扒开积雪,捧了一抔土堆在坟包之上。不想她竟然做出这个举动,沈澈望着她良久不语。顾柔嘉却笑道:“为客之道臣女也是明白的,况既然是逝者,更因多几分尊敬了。”
她白嫩的小手给冻得发红,却半点不去管。沈澈怔怔看了她半晌,只觉心中百感交集,叹道:“你何苦……”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声音很小,顾柔嘉并没有听清,足足添了三把土,这才拍拍小手,重新去抱手炉。她手都冻僵了,抱着手炉顿觉温暖,喜得眯起眼睛,一派闲适的样子。
她的样子好像靠在火堆边上的小猫,乖得要命,沈澈神色松动了不少,抿出一个笑容来:“多谢顾姑娘。”他一面说,一面将手搭在墓碑之上,低声道:“若是泉下有知,她也会很高兴的。”
顾柔嘉报以一笑,又向坟茔行了礼以示尊重。沈澈负手立于一旁,良久静默,只余风声阵阵。待她起身,沈澈大手轻轻拂过墓碑,似是无声叹惋。他眸子里乌黑一片,犹如夜色苍茫。
立在墓碑前良久不语,沈澈目光深沉。方才他并不抗拒将顾柔嘉带到这里来,心中还隐隐想着,这小丫头那般羞赧的人,若是见了如此光景,保不齐要害怕,认为自己竟然来见一个死人。他想过这些,却不想,她会有如此反应。
放眼这世上,怕也唯独她一人肯这样待自己了。
他良久不语,望着顾柔嘉沉默至极。后者难免局促,又不知他是何意思,不安的低下头,勉强笑道:“今日九殿下救了臣女,臣女还不曾向九殿下好好道谢。殿下不愿去寒舍,臣女也不便勉强,只是可否随臣女去京郊的庄子小坐片刻,臣女也好聊表感谢之意。”
她尚未说完,沈澈便叹道:“顾姑娘执意跟着我,就为了这个?”
他脸上带着几分诡异的红晕,说出这话似是有些叹惋,迎上他略带怔忡的目光,顾柔嘉脸儿微微发红,旋即笑道:“人生在世,有恩必报。况且、况且臣女是真心想要交殿下这个朋友的。”她说到最后,脸儿难免有些胀红,生怕被沈澈拒绝。
她太过窘迫,竟让沈澈心情无端好了起来。看着她如同火烧似的面颊,沈澈抿唇一笑,旋即颔首:“罢了,若是不应下,只怕往后见了顾姑娘,我便再无宁日。”他说到这里,冷清的面容忽的柔和了许多,“烦请顾姑娘带路吧。”
顾家在京郊的庄子离山谷并不远,坐在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便见了一座庄子坐落,因庄子里有温泉,是以飘出阵阵青烟来。沈澈倚在车壁上,脸色说不出的怪异,忽而青灰忽而发红,顾柔嘉并不知道他怎么了,下意识问道:“殿下身子不适?”
“不曾。”他摇头,迎上顾柔嘉关切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走吧。”
顾柔嘉不好再坚持,只好率先下了车,庄子里的下人见了她来,纷纷迎出来行礼,顾柔嘉只笑着令众人起身。沈澈似是不愿众人知晓他的身份,因而顾柔嘉也只说是自己的朋友,便将沈澈领到了东花厅。
屋中地龙很暖,顾柔嘉一进门便将斗篷脱了,又令下人端了点心来,自己则坐在一旁,像模像样的烹茶。作为世家女,她虽然明白,但说不上擅长,只是她以为如此才能表示出敬意。
沈澈坐在罗汉床上,环视了一圈东花厅的布置。许多东西极为名贵,有些东西他认得,是皇帝赏赐给顾贵妃,顾贵妃又转头给了妹妹。他将目光落在正聚精会神烹茶的顾柔嘉身上,声音沙哑,轻得很:“庐山云雾很好。”
顾柔嘉抬头嫣然一笑,屋中都给她笑得亮堂了许多:“茶虽好,只怕臣女手艺不好,还请殿下莫要嫌弃。”
沈澈“唔”了一声,良久没有回音,顾柔嘉低头专心烹茶,却听“嘭”的一声响动,黄花梨木小炕桌上的点心和碟子一起落地,在垫了绒毯的地方滚了一圈,慢慢不动了。
只当沈澈是生气了,顾柔嘉白着脸儿抬头,不想沈澈竟然已一头栽倒在小炕桌上,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浑然已经撞出了一块淤青,连束起的长发也垂下了几绺来。
顾柔嘉登时唬得厉害了,忙抢上前:“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