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总是很听陈酿的话。
从前如是,如今做了未婚夫妻,虽更狡黠些,却更信任。
陈酿扶着她的双肩,行出营帐。
北风吹过,七娘蓦地一个寒颤。
陈酿将她搂得更紧些,只道:
“可是太冷?再取件氅衣来?”
七娘摇摇头。
她依旧闭眼,又道:
“我能睁眼么?”
“莫慌。”陈酿含笑道。
言语间,他凝视着她。
映衬着月光,七娘的侧影显出温柔的轮廓。
她已是及笄的女子了,自添得几分婉约之态。
陈酿一时有些出神,愣了半晌。
复行几步,二人方顿住。
陈酿绕至她身后,双手蒙上她的眼。
“酿哥哥,”七娘蓦地脸红,心下一紧,又忍不住好奇,只道,“你故弄什么玄虚?”
他勾了勾嘴角,倾身向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耳鬓。
只听他道:
“蓼蓼,今日上元。上元安乐。”
正说话间,陈酿缓缓放开了手。
七娘眼皮微颤,睫毛轻扇。
她眼睛露出一条缝,忽觉火光荧荧,渐渐睁开了眼。
只见四下灯火漫天,干枯的树枝上挂满了大红灯笼。
二人置身于融融灯火之中,默然而立。
灯笼并不似宫灯华丽,只是拿红纸糊了。
但这一切,却是军营之中,所能做到的极致。
七娘四下看来,泪水一瞬盈满了眼。
眼前的灯火变得模糊,将她浸没包围。
这是上元节。
这才是上元节啊!
她含泪转向陈酿:
“酿哥哥……”
七娘想说些什么,一时又哽咽了。
陈酿单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抹她的泪珠。
“蓼蓼,”他道,“这个上元,虽……”
不待他语罢,七娘便一把抱住陈酿,只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酿哥哥,”她沉在他怀里道,“我像是回到了汴京。”
陈酿道:
“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回汴京。”
七娘心下一颤,酸涩并着感动,五味杂陈。
她将他抱得更紧,有些话,只沉入心底。
酿哥哥,谢谢。
谢谢你做我的先生,谢谢你带着我南下,谢谢你不遗余力地相护。
谢谢你的……相濡以沫。
七娘心头泛起难抑的激动。
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陈酿的胸膛已然浸湿。
他忽忆起,那日扬州重逢,她亦是这般紧抱着他。
只是当日,多有委屈。
而眼下,却是两心相知,两心相护。
陈酿亦环住七娘,将下颌抵上她的发髻。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有些恍然。
怀中之人,从前还是他的女学生,此刻却已成了他的未婚妻。
因着谢诜口头的婚约么?
似乎也不是。
那个婚约,不是早被自己一口回绝么?
如今提起,不过是懒于应付悠悠众口,应个礼数。
他将七娘环得更紧些。
二人一路南下,同甘共苦,一同尝着国仇家恨,早已经分不开了。
那夜上元,七娘与陈酿在漫天灯火之下,写诗猜谜,尽了一切上元夜所能尽的习俗。
许多年后,七娘每每忆起那个上元夜,只莞尔一笑。
那个上元,比不得汴京的繁华,临安的富丽。
却是她这一生,过得最好的上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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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三军整顿,又与徐秣、张政一番交接。
张政依旧留着络腮胡,徐秣却少了从前的轻浮气。
他如今,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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