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大人歇下吧,我还得回去。早前同七娘说过,夜里回去与她校对文稿。”
赵明诚方道:
“不是差人回去说过么?”
陈酿笑道:
“她心眼实,只怕还等着呢!”
“你呀!”赵明诚指着陈酿,笑道,“当真是个好先生,事无巨细,竟全管了!”
“在其位,谋其政。”陈酿道。
赵明诚唤人进来添一回茶,又向陈酿道:
“说起七娘,我与她婶婶倒有个想法,不知你觉着是否妥帖?”
“大人请讲。”陈酿道。
赵明诚遂道:
“如今谢府家破,众人生死未卜,也不知有无归宋之期。我与她婶婶想着,不如将七娘收至膝下,认作义女,也好时时照料。”
陈酿正端起茶盏,猛地顿了顿。
“这个……”他一时沉吟,“怕是要问七娘。”
赵明诚笑道:
“这个自然。不过,你也见着了,如今的世道,她一介小娘子,总是安稳些的好。况且,你日后入仕,四处为官。若时时将她带在身边,像什么样子呢?”
他又道:
“我想着七娘年纪小,成日只粘着你不放,未免思虑不周全。这才与你一说。”
最初,陈酿本也有将七娘托付于他们的想法,只是这些日子,不知怎的,却不大愿想这些事。
他遂道:
“这确是最好的安排。大人放心,我会将道理与她说明白。”
说罢,陈酿便起身告辞。
今夜月色朦胧,陈酿架着马,神思昏昏,有一步没一步地行。
夜市还未尽散去,零星几个小摊,热气腾腾的,飘出诱人的香气。
巷子深处传来南戏之声,丝竹咿呀,彻夜不绝。就着巷子的回响,显得空灵又寂寞。
因着战事逼近,江宁也不似从前热闹了。一路上竟没几个人。
偶有急匆匆往衣冠跑的,也有在妓馆留宿,摸着黑回家的。
市井百态,在夜里反而更明晰些。
陈酿行过绮云斋,大门紧闭,没半个人影,与白日是天壤之别。
他忽想起那回给七娘买点心。
那时他卖了第一幅画,收入可观,心中激动。头一件事,便想着与她买点心。
长长的队,排了整整一个时辰。奇怪的是,也不觉着累,也不觉着不值。
一时又想起七娘抱着点心的惊喜模样,他心中乐开了花。
不过,再与她买时,逢着她夜祭许道萍,二人闹了一回,倒没吃着。
说起来,倒是他欠她的。
陈酿一时兴起,掉转马头,却往绮云斋敲门去!
咚咚咚!
那敲门声不急不慢,很是有礼。可在屋中人听来,很是烦躁。
只见掌柜披了件皂色外衣,一手执着小油灯,将门开出一条缝,捏着眼朝外看。
他没好气道:
“大半夜的,有何贵干?”
陈酿方下马行礼,很是恭敬:
“掌柜的,抱歉打扰。在下买点心来的。”
“这时候买什么点心!”掌柜很生气,只觉遇着个疯子。
正要用力关门,陈酿却将门一把撑住,只道:
“再有几个时辰便开张,想来后厨的师傅正忙碌着。还请掌柜通融通融。”
说罢,他只将身上的一袋钱尽塞在掌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