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严府灯火通明,寿康院内一派祥乐的景象。丫鬟仆妇们侍立在正屋门外听候吩咐,屋里自有各房儿的贴身大丫鬟侍立在各自主子身后。门口儿处有请来唱曲儿的伶官儿,咿咿呀呀地唱着雅俗共赏的曲调儿。
“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需大操大办,过节过的是人,不是这些戏呀、曲儿呀的。兰丫头这安排不错,简单请了几个伶官儿换着唱曲儿,既新鲜,又不闹腾。”严老太太赞许道。
“老祖宗欢喜就好”,王馨兰忙笑道,“听了老祖宗这一番夸啊,接下来我都不用动筷儿了,光是开心着就饱了。”
“就你嘴甜……”老太太笑道。
“哎……”王馨兰忽然面色凄然起来,道,“咱们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却有多少人家团圆不了呢,想想这心里也是怪难受的……”
韩璐看了她一眼,心想你什么时候这么悲天悯人了?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就在韩璐以为王馨兰一定会耍花招的时候,听到王馨兰的话,果然没有失望啊。
“下午小环去街上采买,可巧儿不巧的,遇到了三弟妹的哥哥和嫂子。这二人正因着过节家里冷清而边走边掉眼泪儿呢。小环一时于心不忍,就将他们二人带回来了。”
王馨兰说着,看向韩璐,笑道:“三弟妹,不是嫂嫂我多嘴。按理说这种喜庆热闹的团圆节,你怎样也该趁着上午没事儿的时候回娘家瞧瞧的。”
“肃妃娘娘虽说回府省亲,但圣上点名了说恩赐在母家吃午饭,所以咱们若是自己有事儿的,实在没必要一大早就起来巴巴儿地等着。”
韩璐哪儿能听不出王馨兰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说,她为了巴结肃妃,而不去搭理自己的兄嫂。只是这话王馨兰并未明摆着用确切的字句说出来,所以如果她非要抓住这一点而反驳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做贼心虚。
“大嫂怎么认识我的哥哥嫂嫂啊?”韩璐道,“好像并不是大嫂出面向兄嫂买的我啊,大嫂不会是特意把我兄嫂请来做什么文章的吧。”
“到底咱们两家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我怎么能不认识呢?况且……”王馨兰欲言又止,笑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嫂嫂知道你不愿意提起,自然也是不能说的。”
韩璐正想要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说出来的,便听到一声——
“胡闹!”严老太太道,“既然亲家已经到了咱们府里,岂有不让亲家上桌儿的道理?”
王馨兰为难地笑笑,看了韩璐一眼,又看向严老夫人。故作低声的说着:“老祖宗,我也是为三弟妹着想啊……三弟妹一直以兄嫂为耻,如今三弟妹这样光鲜亮丽的,可那韩平夫妇去是粗布麻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是怕请了他们上来,会让三弟妹觉得丢脸啊。”
严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璐璐承蒙兄嫂照拂养育大恩,岂能忘本?璐璐,你说是不是啊?”
虽说严老太太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表情已经是十足的责怪了。
韩璐尴尬笑笑,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自从嫁到严府之后,她的确没有回韩家看过一眼。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啊!谁让那对恶毒的夫妇,打算用她的性命来换五百两银子的!难道她被人卖了,转过身来还要乐呵呵地把银子人送过来吗?哪有这样没智商的事情啊!
“奶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事情是不可一概而论的”,严煜道,“如果是我,被自己的家人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就给卖了,我是断不会回这个家的。”
“岂有这样的道理?”严老太太已经彻底怒了,声音中已经透出了一家之主的极大威严。
“你莫要拿自己作比,咱们严家富贵之家,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严老太太道,“但是寻常人家,卖女养子、卖大养小的事情大有人在。为了一家生计,许多男儿不惜去了自己的子孙根而入宫,许多女儿不惜去大户人家做妾,难道这不是出于一个人的良知该做的事?”
这一番老腐朽的言论,听得韩璐简直要拍案而起了!之前韩璐对严老夫人是很有好感的,总觉得她很亲切。可是如今她这样的言论一出,韩璐真的很想要把她拉到大街上,接收新世界的批斗啊有木有!
“璐璐,你若是真以这件事情而责怪你哥哥嫂嫂,可是太不懂事”,严老夫人板着脸,教训道,“你记着,于未出阁的女儿而言,父死从兄,兄长让你做什么,那自有她的道理。况且为了兄嫂的家计,难道作为女孩儿,就不该有这种舍己的觉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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