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华的柳明姬,还名花无主外,家中其他的姐妹均都有婚约在身,不便出门远行,无奈之下,只得全权委派家里比较闲散的闲人——柳明姬做代表了。
柳妍的及笄礼结束后,柳明姬陪着几位长辈说了会儿话,再没遇上可以说话的对象,她在那儿呆着也无趣,便扯了个由头回来侍弄花草。反正来做客的不是冲着她来的,她没必要喧宾夺主的去招待,就是自家的亲戚,也少有与她能说到一处的,与其无趣地呆坐在那儿供人谈论,还不如回来自己的小院自得的好,所以她还乐得回来侍弄侍弄花草。
谁知还没进门,就听见那专养花木的小院子里传来呼喝声,等她赶到一看,就看见柳惠那高高举起的锄头正朝那丫环的身上打去。她本有心出面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柳明姬却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袖子,一边对两个小丫头说道:“别磨蹭了,赶紧的。要是收拾的让我不满意,你们俩就留在这儿,直到我满意为止。”
这还象个样儿吗?两个士家的小姐,竟然在自家的花园子里打架。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柳家的好家教,教养出了这样的女儿来。
可见得是困于这样的偏僻地方,好些东西都跟不上外面的步调,家族里的教养差到如斯地步,女孩们竟然敢对自已的姐妹动手。她回来不过才三天的时间,就清楚的看见,胡氏对柳如的一味的纵容和宠溺,养成了柳如这骄横跋扈的性子。
柳家已是昌盛了三百年的士家大族,它曾经有过辉煌和荣耀,可是它现在好象一位迟暮的老者,显出了疲态,失去了它往日鲜活的生气。士家名门的兴衰,只单从对子女的教养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只有在对子孙、包括对女儿的教养都倾注族人的全部心血,子嗣足够优秀到承担家族的生存大任时,家族才能更好的传承下去。
而此时,柳明姬看着面前这对鼓着眼睛对视的两姐妹,她心里唯一的感觉是担忧。
这时,门外一个老仆妇挑了担肥料进来,一见满地的狼藉,不由惊愕地放下扁担,急步走了柳明姬的面前,慌乱的说道:“小姐,这,这是怎的了?老奴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老奴离开时还好好的呢。”
又见地上还躺着一个丫环,也不知她怎么了,闭眼瘫坐在地上。
柳明姬见老妇惊慌,便安慰的朝她笑笑,说:“你要不着急,这儿自然有人收拾。你也累了,把那担子放着,回去休息吧。”
原来,柳惠不认识路,七弯八绕的来到了这处属于京城幺房的北院。
当年祖上那位重回京城做官的先祖离家时,只将长子和次子留在家中继承家业,他带着幼子和五个年幼的女儿们去了京城。那幼子就成了京城柳家的一脉,在京城扎下根,生息繁衍。只是祖宅中的北院为京城幺房单留了出来,做为他们回祭祀先祖和走亲戚时的居所。
这一处院子平日里,只有仆妇们照常打扫尘土,院门都是半锁着的,少有人来。柳明姬自小在北方长大,喜欢住在干爽的屋子里,不喜欢闻到陈旧的湿腐味道,柳家的人知道她的脾气,所以自一听到信,说她要回来,早将各大大小小的院子,和各个房间都开窗敞户的透着气。又将窗纱、帷幕、纱帐等都换了全新的,将平时死气沉沉的北院打扮的光鲜起来。
加上因着柳妍的生辰,胡氏有心在亲戚朋友间为女儿挣脸面,又将院子装饰一新。她早一个月前将东、西、南、北、正院等五处主院都粉刷了一遍,又在院中各处都摆着鲜艳的花盆,挂着各色精巧的灯笼。柳惠这少进柳家主宅的人,自然走到哪儿都觉着似曾路过一般,这才慌头慌脑的闯进了北院。
老妇疑惑地看看站在场中拿着花锄的柳惠,和一脸怨恨的柳如,心里立时就明白了。定是这两个小祖宗在这儿打闹,摔坏了小姐的花盆,小姐发了脾气,这才让她俩人收拾呢。
当下,老妇也不再多言,给柳明姬行礼退了下去。
柳明姬气定神闲的走到西墙边的花棚下,那碧藤下摆着一张小巧的贵妃榻,只见柳明姬闲闲地榻前坐了下来,一仰身子、躺了下去。她还舒畅的长叹口气,那悠闲的模样让柳如和柳惠直翻眼皮、暗咬牙。
难得的,两人意见一致。
柳惠看看日头,时候不早了,若是在这儿呆的时间长了,娘和妹妹要担心了。可要想走,只怕也不好走。没看见柳如的那个姑姑躺在那儿的吗。收吧收吧,谁让自己毁了人家的东西。
正想着,门外一下子涌进几个人来。
打头的是柳如的母亲胡氏,后面跟着几个虎着脸的仆妇和丫环,那个去叫人的丫环也缩头缩脑的跟在后面。
“哟,这是怎么了?如姐儿,前面一院子里客人,你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回去。”胡氏一边大声咋呼着,一边对惊喜的柳如连连使眼色。
柳如高兴极了。得意的冲柳惠一仰头,就要走,可刚抬脚,就听到话音。
“什么时候起,我这做姑姑的都不能亲近侄女儿了。”
贵妃榻上躺着的女子眼皮都没抬,只轻启着嘴皮,说:“大嫂前头的事儿不忙了,就给我把这地上收拾收拾,免得我连脚都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