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小丫头,女子的笑容是比剑更好的武器。平白长了双多情的眼,可惜、可惜,浪费、浪费。”声音银铃似的,悦耳动听——“好容易来个女娃娃,别给吓跑了,带回去玩玩。”
秦岭有七绝,一品终南液。山中无岁月,醉卧南梦溪。
是谁?在悬崖峭壁之上,挡在她身前,微眯着双眼,一人一枪对峙十几匹灰狼,生死关头仍旧不忘孜孜教诲,沉声道——“小丫头,记着,敌手越强,越是不能露怯。退步的结果是退无可退,一往无前才是生存之道!”
是谁?喝醉了酒就闹得像个孩子,跳到石桌上仰天大呼小叫——“暗器才不是见不得人的功夫!总有一天,百晓生兵器谱的第一位会是飞鸿针!”
是谁?抱着酒坛子嗤笑——“剑有双刃,唯有自己的拳头不会伤了自己。”
又是谁?叫嚣着不许她离开,却悄悄的在她的酒囊里灌满了极品终南液,假装醉酒的时候还不忘留下引路的寸香。
那年,在华山绝顶,她挡在朱唇剑之前的时候,他们是否曾经有片刻的后悔?若是当年那一支飞鸿针射进她的太阳穴,那一把海岳刀再往下移半尺,那一把空竹钩钩的是她的心脏,那一把朱唇剑再往前推进三寸……又或者,他们直接把她扔下山,没有后来的纵横山林,没有后来的醉卧南溪……
如此,他们或许不会死,至少不会死的那般绝望。
四年前,她在悬崖下寻了一个月,沿着山下的那条溪流走到黄河边,终究没能找到他们的尸体。
她怀着一丝侥幸,莫风华问她——“你后悔了吗?”
她沉默着摇头,又点头——她不后悔亲手杀了他们,她只觉得,若是当初从西域回来的时候,没有去襄阳城,没有应承夏成林的请求,没有去秦岭,没有遇上那样独一无二的一群人,该多好。
莫风华离开的时候,一身红衣似血——“对不起。”
她打马离去——“谢谢你。”
再后来,她遇到杨问津,再次来到西域,站在开都河畔,隔着千重雪山看向遥远的西方之时,想起她曾滴落在交河之畔的血,又想起她在华山绝顶流过的泪,恍然间,对苍烬多了一分理解。
也是那时候,她发现,她再没有立场质问苍烬,再没有资格指责他的背叛,甚至连她心底的悲伤,都显得有些可笑。
她对秦岭七绝做出的事,跟苍烬对她做的事,有什么不同呢?
她也是个背叛者。
“哧——”
刀枪相击,仍旧是一往无前的招式,抬眼却不是记忆中不可一世的眉眼。
一点寒光交错,他的枪直指她的心口,她似是没看到一般,长刀不管不顾的刺向他的胸膛——
“噗——”
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鲜血还未落地便被急骤的风雪卷向天空。她看着无影刀周边瞬间湿润的黑色衣衫,低头——那本该比她的刀更快一步的长枪在最后一刻蓦然一转,从她的腋下滑过。
长枪“砰”的一声落地,眼前的黑衣独目人脱力般的往后仰倒。她猛然抽出长刀,身形一转,将人拥入怀中。
冰冷的铜面下有鲜血渗出,额间的横目对上她只黑洞般的瞳孔,那只巨大的眼眸中似乎透出一丝笑意与欣然,然后,渐渐阖上了双眼。
他没有开口,但她却感觉自己分明听见了一个声音——“一往无前。我教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