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并未因为她的无礼而发脾气,毫不介怀地叮嘱道:“撑不住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唐言蹊胡乱点了点头。 lance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乔伊,越过陆仰止时与他有了短暂的视线相接,看到的依旧是深不可测和机锋暗藏。这男人转瞬间挺直了脊背又成了那个震慑一方水土的商场霸主,与方才那低声下气的样子
,岂止判若两人。
“乔伊,带陆总回去抹药。”
乔伊嗤笑,“我想给他抹药也要看他乐不乐意啊,恐怕这里除了你们那位伯爵小姐以外,他不会让别人碰他一根手指头。”
说话间车已经停了下来。
唐言蹊瞥了眼林间小路的方向,率先走下车,把一干人等都甩在了身后。
陆仰止眸色一沉,给宋井使了个眼色,宋井立马跟了上去,“唐小姐,您慢点走,山路陡峭——”
“你哪来的回哪去。”唐言蹊止住脚步,寒声道,“看好你主子就行,别在我旁边叽叽喳喳。”
她本来就头疼得快炸了,还要听他哔哔?
宋井噎了噎。
以前虽然知道唐小姐脾气不好,但也没见她这么无缘无故的和身边人发过脾气。
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她不喜欢陆总了,所以迁怒到他们这群和陆总有关的人身上,还是……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去打量女人的侧脸,见她眉心拢着一层不算和善的阴沉,心里没由来的打了个突。
——药。
宋井冷不丁想起昨天晚上在唐小姐门口听到佣人说的那番话。
可惜山里没信号,他昨天也只能安排两个人下去跟踪江姗的人。
在那两个人回来复命之前,谁也不知道那药是什么药,做什么用的。
思索间,他挤出一个笑,“唐小姐这话说的,谁不知道陆总最宝贝的人就是您,我护好了您,就等同于护好了陆总。”
唐言蹊额间有一根青筋跃出,手指也死攥着,尖锐的痛楚和决然贯穿过神经,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眼里出现了久违的动摇,天塌地陷般的动摇,唯有闭上眼狠狠掐了下自己的经脉,才又把那些翻滚上来的东西压了下去。
吃药。
她得吃点药。
不然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疯。
lance背着猎枪和背包从车上一跃而下,身手矫健,几步就跑到了她身旁,打量着这片土壤,皱眉道:“今年怎么抽到f区了。” 见宋井和唐言蹊同时看过来,lance无可奈何地解释道:“这座山被分为24个大区,f区是24区里路最难走、环境最差的地方,野物也相对来说危险很多,没有什么常见的山鸡、兔子、松鼠,尽是些吓
人的大家伙。”
身后陆仰止也收拾好行头和乔伊一道而来,他不懂,乔伊却是清楚个中缘由的,五官也皱成了一团,“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边说边觑着陆仰止身上脸上的伤,嘲弄笑道:“你还举得起枪吗?别到时候打猎不成,反被猎物伤了。不如你跟在我后面,”她掂了掂猎枪,潇洒地甩开马尾,“我保护你呀?”
宋井忍不住笑了,“潘西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家陆总的枪法好得很,就算不为夺冠,争个前三也是绰绰有余的。”
“前三?”乔伊翻了个白眼,“你当比赛只有三个人吗?你看他衣冠楚楚一副天天坐办公室的模样——”
lance被她逗得笑了,余光里,唐言蹊安静地低头擦着手里的枪管,不发一言。
他缓缓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枪,问道:“你会用枪?”
女人想也不想,“不会。”
lance皱眉,颇有几分赧然,“抱歉。”他的视线还流连在她的手上,“刚才看你擦拭枪管的动作和位置都很专业,我以为你和我妹妹一样,都会用枪。”
不过如今不比从前,女人只要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真正的上流社会千金名媛哪个不是十项全能?
虽然不见得样样精通,但至少略知皮毛,耍耍花架子是可以的。
太阳已经升起半日了,连他们这一片也渐渐能感觉到些许暖意了。
唐言蹊侧过头,光线从她精巧的鼻梁上流溢而过,勾画着她不同于西方人的纤细窈窕的骨架,发丝飞舞在空中,漂亮得勾人心魄。
如果不是她眼里的颜色太过沉黑,这一幕该是极其唯美动人的,“会用枪的女人确实不多,看来潘西小姐真是与众不同。”
她说的很诚恳了。
但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让人莫名感觉这话不像是恭维夸赞。
陆仰止忽然想起什么,凤眸中流动的墨色骤然一凝,大掌蓦地抓住了女人的肩膀,“言言。”
唐言蹊被他触碰的一刹那险些叫出声,半晌,才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嗓音冷得下霜,“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这语气与早晨的妩媚轻嘲又不同了。
陆仰止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盯着她的脸,眉峰间全是沟壑,“你怎么了?”
为什么看上去怪怪的。
唐言蹊攒出一个笑,看向别处,“陆公子同一个问题已经问了我一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和lance先走一步了。”
“等等。”男人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俊美无俦的面容就这么又挤进了她的视线里,晦暗的眸光像是远处的天光,还没完全散开阴霾,“你……能听枪声了?”
唐言蹊一愣。
不止是她,所有人同时都一愣。
陆仰止看到她的反应就明白了答案,长眉拧成结,面色肃冷,语气冷冽:“既然不能,还跑来参加这种荒唐的活动?”
唐言蹊不费吹灰之力地挥开他的手,“陆公子,我刚才只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同样的问题就算你拿去问旁边的人,他们大抵也都是和我一样的反应。”
女人轻轻勾唇,白皙的脸上淌着温凉沉静的笑,不甚在意地开口:“枪声而已,有什么听不得的。”
“你不是那时候……”留下后遗症了么。
女人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笑意比方才更明艳,更妩媚动人,也更没心没肺了。
“过去的事情谁还能一直记在心里?”她抬头望着蓝天白云,首先入目的却是料峭春寒中光秃秃的枝丫。
那些枝丫好像利刺,把她漂亮的褐瞳割裂,瞳光里的笑意也被割裂,有种残忍的美感。
唐言蹊继续道:“有些事虽然能影响一时,但不会影响一世,人活着就要不断从过去的错误里走出来,我何必故步自封,把自己困在那里。陆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仰止闻声僵住。
胸腔里搏动的器官蓦地停了停,蜷缩着,好似被一只手死死握紧,把其中的心血和空气一同挤了个干干净净。
那只手再松开时,他的心里就只剩下空荡。
——枪声而已,有什么听不得的。 说不清缘由的,他总觉得她这话好像是在说——她没什么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