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窗旁,瞧着夕阳的光辉跌落下坠时,听到他自嘲似的笑和自言自语的发问:“很难以理解?”
宋井隐约猜到他在问什么,点了下头。
陆仰止掏出手掌,撑在玻璃窗下。
眼底是被余晖包裹的整个城市,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亮。
“你知道我和她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他问。
宋井当时就绷紧了神经,害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陆总从英国回来以后,很少提起唐小姐。
或者可以说,他很少提起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
他像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完成一个,以他这个年纪而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宋井知道,不提起,不代表他忘了。
正是因为那个人对他而言重逾性命,光是以唇齿间苍白的语言,怎么够。
不把心剖出来,怎么够。
那俊朗的眉目再也不似谈判桌上的犀利果断,沉稳冷静,而像是被这绝望的夕阳撕开了一张假面,星星点点的布满无言的沉痛和寂寥。
宋井不敢说话,怕哪个字说错了,就是一颗地雷。
“因为我太无能了。”男人道。
“怎么会?”宋井诧异,“您的这些成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如果这都叫做无能,那他们——”
还不如直接把自己塞回老妈肚子里回炉重造呢。 “我指的不是这些。”陆仰止打断他,“而是束缚。这个世界上受束缚最多的永远是金字塔中间那一批人,底端的人无所顾忌,顶端的人为所欲为,只有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中间人,事事受制,步步维艰
。我要的是绝对的权威和自由,我要的是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必再受别人左右,懂吗?”
宋井懂了。
他想说的是,他的家庭。
因为生在那样一个太难超越的家庭,三代人的成就堆积在一起,缔造了他优人一等的起跑线。
宋井犹豫了下,道:“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吧,世事难料,很多事情都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谁也没想到您和唐小姐之间会发生那么多阴差阳错的……”
误会。
说是误会,又不完全是误会。
仅仅是误会怎么够形容那些故事呢。
他和她之间,总是不够,总是差一点。
“陆总,副董事长,不,陆远菱,她还是想见您。”
陆仰止听了这话,连眼皮也不掀,就这么淡淡回了句:“需要我每次都重复一遍?”
宋井叹道:“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吃不下药,佣人说最近连吃饭都会——”
“不吃药就让她病着,不吃饭就让她饿着,我是医生还是厨子,这种事和我说有用?”
“陆总,她只是想见您一面而已。”
“我也有我想见的人,如果想见就能见的话,我还在这里等?”陆仰止冷笑反问。
如今,宋井站在楼道里,望着面前那道紧闭的房门,想起了陆总当时那句话。
一门之隔,男人站在这门外,规规矩矩,不敢僭越。
这半年来,陆总可谓是真的做到了前所未有的狠心绝情,他很多时候不顾礼法,不拘小节,只要能达到目的,再出格的手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拥那么多的财富和权势,为的难道不就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他能眼睛不眨一下的让史密斯家的百年基业因为一句话就化为泡影,却没胆子一脚踹开这扇门去见他想见的人。
所以说,人,是多么矛盾啊……
“派两个人跟着下去。”男人点了根烟,脸廓被烟雾晕染得模糊,吩咐道,“看看江姗买什么药给她吃。”
烟雾散去,宋井看到他紧拧的眉宇,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道:“陆总,您也别太担心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唐小姐刚才看上去也好好的,不像生病的样子……”
“不是什么大事需要天天吃药?”男人深邃的凤眸盯着房门,目光好似已经穿透了门看到了屋里的女人,“你的眼睛开过光?有病没病光看就能看出来?赶紧去。”
宋井被怼得十分尴尬,“好的,陆总,我这就去。”
“等一下。”陆仰止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宋井听完他低声交代的事情,满脸疑惑地抬眼看他,“陆总,这……为什么要去查这个?”
“去查。”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有结果了立马回来告诉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