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一半,病房的大门就被人倏地拉开,男人寒着一张俊脸,目光是劈山断石的坚定沉凝,以一种近乎宣告的口吻道:“她不会跟任何人离开。”
唐季迟抬眼看过去。
是披着病号服的陆仰止。
看得出他来得很急,脚下的拖鞋都没踩稳,身后还跟着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小护士。
两人视线对上的刹那,空气里好像有根弦蓦地缩紧,用力被抻断——那是种两强相遇的气场,无声无形,却极具杀伤力。
唐言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的男人便迈开长腿大步走到了她身旁。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挡住了不少灯光,在她身前投下一大片阴影,也让对面的唐季迟眼里落下了深深浅浅的斑驳,“你就是陆仰止?”
陆仰止顿了两秒才答:“是我。” 他的语气其实不算有多挑衅,无非就是与寻常的冷静沉稳。但是对于唐季迟这样久居上位的人来说,晚辈不表现出敬重和示弱,那就是已经是种挑衅了,他的眼风于是也冷冽逼仄了许多,“你知道我是
谁?”
陆仰止唇边漾开一丝笑,从善如流地问:“您是?”
床上,唐言蹊“扑哧”一声竟笑了出来。
唐季迟沉着眼眉,冷声道:“我是她父亲。”
陆仰止伸手把女人搂进怀里,亲昵又宠溺地揉揉她的长发,低声温和道:“是吗?言言,你父亲来了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唐季迟觉得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一个后生晚辈置过气了,面前这个陆仰止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他有种怒意往头顶烧的感觉,好在他压得住火,讽笑,“连言言的双亲都没见过,你以为你和她这种关
系算什么?” “我以为?”陆仰止微微直起腰身,不卑不亢地对上对方的审视和质问,从容道,“我以为我会在五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见您一面,没想到,”他顿了顿,扯开唇角,“您贵人事忙,连女儿的婚礼都无瑕出
席——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您,是晚辈眼拙了。”
说完,他也不顾对面男人的反应,低头问怀中的女人,“等这么久,是不是饿了?”
唐言蹊点头,淡淡道:“有点。”
“言言。”唐季迟声音厉了几分,“我和你说的话你是当做耳旁风吗?”
陆仰止长眉一拧,见不得旁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对自己的女人吆五喝六,尤其是听了这话,她的表情明显变得难看。
不管那人是她父亲还是谁,他都无法视而不见,正冷着脸要开口,衣袖就被女人轻轻拽住。
她淡声道:“我家的事,不需要你替我出头。”
陆仰止眸色暗了暗,“言言。”他握着她没受伤的手,把玩着她细软的手指,似笑非笑,“你这手借刀杀人使得漂亮,我不在乎被你怎么利用,但是过河拆桥这种事,总不好做得太快,嗯?”
如若不需要他替她出头,她大可以一开始就打断他和唐季迟的对弈,不必等着借他的口来讽刺唐季迟父母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不管不问。
陆仰止很清楚,她之所以没一开始就把他赶出去,无非,就是需要个庇护。
能和父母抗衡的强大的庇护。
他知道她对“父母”两个字有着很深的芥蒂,所以哪怕是被她这样利用,他也无所谓。
不过她事成之后立马翻脸不认人,却让他有些不悦。
还什么“我家的事”。
那男人何曾真正把她当女儿、给过她一个家?
唐言蹊被人说中心思,脸色稍白,垂下眼帘,陆仰止却没想和她计较,依旧温声不改宠溺地问她:“想喝粥还是喝汤?”
唐季迟俊脸蒙了层阴霾,看着女儿和“女婿”——
一个是心机明显冷漠寡淡,一个是装傻充愣温柔体贴。
明明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他的傻女儿追着陆家那个无心无情的三少爷跑,怎么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恰好相反?
忽然想起出门前姗姗说的那句,她很快就不是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蠢蛋了。
唐季迟似乎有些懂了什么,眸光深了几分,“言言,当年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妥,但你妈妈她也只是为了大局着想,所以才不得不——”
“所以。”唐言蹊静静开口,语调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起伏,“她现在把我接回去,又需要我为她的大局做什么事?”
唐季迟皱眉。
老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太聪明的女孩果然……太让人头疼。
姗姗要接她回去,的确不是没有理由的—— 庄清时被陆仰止活着带出了地牢,也就意味着,瑞士银行里,那份证据,只有唐言蹊能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