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的时候手巾袋里要配什么?”唐言蹊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目光却格外冷厉地盯在对方空空如也的口袋处,“还有,德国有没有管家学院我不知道,但是欧洲最出
名的管家学院在荷兰。”
乔治,“……”
对方阴沉沉地望着她,让唐言蹊陡然生出些许不安。
但她还是镇定着,与他对视。
“你倒是懂得不少。”男人仿佛瞬间撕下了一张假面,连表情都变得比方才阴森许多,“都说大小姐常年不与先生亲近,没想到你连他身边五位助理的名字都知道。”
唐言蹊微笑,“偶然看过一次。”
也是小时候爸爸在国内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在名单上见过那些名字。
不巧的是,她从小就过目不忘。
天地间的风倏忽间变得更烈,男人的嗓音几乎被风撕裂,“不愧是大小姐。”
唐言蹊收敛起笑容,双手背在身后,在凛冽的风中冷声质问:“一口一个大小姐地叫我,你到底是谁的人?”
“是我。”
身后,两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应声而开。
唐言蹊刚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她听错了。
而后她浑身僵硬地转过身来,对上那张熟悉无比的俊颜,一时间,好似有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男人手里拿着一支不大不小的礼盒,包装精美,光影在他的深邃立体的脸上交织,明处光芒四射,暗处惊心刻骨,“迟来的生日礼物,可是你一直没再联系过我。”
唐言蹊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说不出一个字。
男人却低低笑了,伸手拨开她额前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刚才还伶牙俐齿的,怎么见到我没话了?”
他墨色的眼里流动着暗影余晖,是浓烈的夕阳都点不亮的深邃幽沉。
唐言蹊闭了下眼,“墨岚。”
对方这才重新展颜笑了起来,对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如谦谦君子,“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同我讲话了,还想着怎么逗你开心才好。”
她生日那天,墨岚曾是唯一一个记得祝她生日快乐的人。
那时他也在短信里写了,如果她还愿意见他,那么他会当面把礼物给她。
唐言蹊脑海里有许多念头不停地冲撞,却被男人拉着手腕带进了会客厅,怒号的阴风被完完全全挡在了身后,只听他淡淡吩咐:“乔治,让后厨去泡两杯金骏眉来。”
乔治抬眼看着女人,又是古怪地一笑,比方才更恭敬地回答:“是,头儿。”
唐言蹊被他领到沙发上坐下。
男人亦是不紧不慢在她对面落座,“你是有多不想看到我?”
她抿了下唇,心里五味陈杂,竟找不出一丝可以开口的话题。
待乔治放下了茶杯离开后,她才在氤氲的蒸气里找回自己的思路,“你为什么在这里?”
墨岚微微阖着眼帘,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揉着眉心,“嗯,我昨天还在德国办事,早晨听下人说你坐昨晚的航班连夜飞到了欧洲,估计今天下午就要到了,所以临时赶回来,想见你一面。”
“墨岚。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自从几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没怎么用小时候那种两小无猜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开过玩笑。
但也,从来没这么冷硬骇人过。
男人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漂亮温润的眸子垂着,思考着如何回答她的话。
如果没有前面那些风尘仆仆、四面楚歌的铺垫,唐言蹊肯定会把眼前一幕当成老友间久别重逢的叙旧。
——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也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件事说来就话就长了。”墨岚目光温柔地望着她,“晚上想吃什么,我们许久没见,出去吃?”
唐言蹊在对面没有波澜地睨着他英俊无俦的脸。
许久,才一字一字地开口,“吃个屁。”
她虽然笑着,墨岚却从她周身激荡开的冷艳气场里感知到,她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墨岚在她的咒骂下丝毫狼狈都不显,仍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矜贵从容样,“言,你太固执了。”
眼底深处却是一望无垠的白雪皑皑。
“老子就只剩这点毛病了,知道老子固执就少他妈废话。”唐言蹊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正在一根一根地跳动着,“赶紧说。”
“呵。”男人捧着茶杯,笑得似是而非,“知道太多未必就好。”
“那你何苦把我骗到这里来。”唐言蹊学着他的皮笑肉不笑,掀起眼睑睐着对面的男人,“瞒我一辈子让我逍遥自在岂不更好?”
墨岚叹了口气,还没说话,门外便有个同样英俊漂亮的青年走了进来,笑嘻嘻又亲昵地对她喊:“老大!”
是顾况。
女人的褐瞳在无人可见处轻轻晃动了下,而后又冷凝成冰。
顾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解释道:“老大,你别生气呀,墨少原本就和唐先生认识。”
“你说什么?”唐言蹊猛地看向他。
又不可置信似的,重新把目光投在墨岚身上,以求证实。 “当年我被家里赶出来,遇到了你。”墨岚淡淡启唇,从始至终话音都保持在同一个维度里,起伏不大,好像在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别人的故事,“那年下着大雪,你好像和家里人吵架,哭着跑出来
,大概已经不记得你见过谁了。”
唐言蹊茫然。
她的记性……
真的是可好可坏的。
好到可以记住十几年前看过的资料上一串乱码似的ip。
坏到也可以把昨天发生的事转瞬间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墨岚说,她和家里吵架的事,她却还能想的起来。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和父母闹脾气。
因为那时候还太小,还没有放弃想从父母身上找点存在感和关注,还在试图以“离家出走”的方式抗议他们动不动就离开很长时间,把她独自抛在国内不闻不问的做法。
想想,也是幼稚得可笑。
他们连把她独自丢下的事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关心她是不是离家出走呢。
于是五岁的唐言蹊就在桥洞下睡了一晚。
桥洞……
她的眸子闪了闪,细软的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你是我在桥洞下面见过的那个——”
小乞丐?
男人脸上云淡风轻的。
唯独听到“桥洞”二字时,眉宇间蒙上了沉冷的阴霾。
唐言蹊逐渐想起来了。
她记得那天,她在桥洞下面过夜,遇到了许多乞讨的孩子。
他们好像都是被什么人贩子组织从各处绑来的孤儿,打断了手脚,出去乞讨。
在桥洞下面睡觉只是做做样子,真到了下雪时——比如那一天,他们都陆陆续续回到了人贩子的“大本营”里过冬。
唯独有一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抱着自己的身子,僵硬,又不停地哆嗦。
她哭够了,才凑过去看了看他。
桥洞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他的脸,却比那雪更白,更凉,更没有人气。
唐言蹊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瞬间就收了回来,“靠,你发烧了呀?”
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想转头就走,可是脚下如坠千斤。
到底,还是很“仗义”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给他裹上。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了一晚上,第二天天都还没亮,唐季迟派来找她的人就在桥洞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二人。
唐言蹊喷嚏连天地打着,被江姗狠狠一通责骂,而她身旁那个冻僵了的男孩也因此得救。
换言之,如果没有她,如果她没有刚好和家里人吵架而离家出走——
墨岚,也许就死在了那年冬天刻骨寒冷的大雪里。
虽然她无心救他。
但说到底,也是她的出现,给了他生的转机。
唐言蹊不太愿意在墨岚面前回忆往昔,沉着脸,还是不懂这其中的关联,“那你和我爸爸……” “唐先生救了我。”墨岚道,“但是他叮嘱我,和你做朋友,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