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没搭话。
庄清时沉默片刻,又试探道:“仰止,我一直想问你,相思是不是大姐的孩……”
“不要胡说。”男人冷声截断她,“这话传到相思耳朵里,她又要胡思乱想了。”
庄清时闭口不言了。
其实她和外面的人有着一样猜测。
毕竟这孩子的身世,简直就是个谜。
每次问大姐的时候,大姐也不肯多说。
她甚至有段时间总在想,相思有没有可能是唐言蹊的女儿。
但大姐听了她这个猜测以后,冷冷嗤笑,“相思怎么会是那个扫把星的女儿?还是你觉得,我会替唐言蹊养女儿?”
的确,不会。
大姐对唐言蹊的厌恶,没谁比庄清时更清楚了。
气氛忽然降温。
相对无言时,陆仰止的手机响了。
庄清时在屏幕上看到“宋井”二字,莫名悬起的心才稍稍落定些。
“什么事。”男人波澜不兴的话音响起。
宋井在那边道:“陆总,医院传来的消息,唐小姐进了急救室,正在抢救。”
庄清时就在他身边,听得一清二楚,下意识就抬眼望向男人的脸。
只见那冷峻的侧颜像是被冰封住,一双眸子幽深无底,“知道了。”
庄清时见他挂了电话起身,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装作没听到电话里的内容,明知故问道:“你……你去哪里?”
陆仰止敛眉瞧着被抓住的衣袖。
下午,也有一双寡白无力的手,曾这样抓着他。
他披上外套,淡淡道:“吃完了,我去结账,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庄清时不松手,急切地盯着他,触到他冷清的凤眸,又软了语气,“仰止,你这段时间太忙了,好不容易才有时间陪我吃个饭,不要这么快回去,好不好?”
他阒黑的眼底升起一片迷雾,很厚重,令人看不穿。
可是嗓音却低沉得性感好听,“那你想去哪?”
庄清时想了想,咬唇,小声道:“出去走走。”
男人低笑,“你这张脸,放在哪都有人认识。还是你想带着一群狗仔一起出去走走?”
庄清时黯然道:“好吧,那……回家。”
说完,拿起包包,待他结完账,上了他的车。
车子一路开回她住的高级公寓,熄火后,男人点燃了一支烟。
庄清时拉开车门下车,他亦是下了车。
“那我先回去了。”她道。
男人俊长的眉毛一扬,烟雾从他的薄唇中溢出来,“不请我上去坐坐?”
庄清时一愣,“你不是……”
要去医院看唐言蹊吗?
“我怎么?”
喜悦忽然冲垮了她的心门,庄清时挎上他的臂膀,扬起笑容,“没有,上面乱的很呢,打扫的阿姨这两天休假,你可别嫌弃我。”
“嗯。”他应了,锁上车,随她一起上了楼。
屋子里确实有些乱,但思及她早出晚归的生活,这已经是相当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庄清时换了居家的衣服,收拾好沙发,让他坐下,又为他沏了杯茶。
男人鼻翼轻耸,“金骏眉。”
“是啊。”她笑,“听你家用人说,每年你都从武夷山买不少金骏眉回来,我猜你喜欢喝,所以家里也就时常备一点。”
陆仰止靠在沙发上,没说话。
他突如其来的造访让庄清时有点喜不自胜,为他打开电视,又兴冲冲道:“刚才没吃好吧?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陆仰止一双凤眸攫着她的脸,“你会做饭?”
“哪个女孩不会做饭?”庄清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就和妈妈学,将来想做给喜欢的人吃。”
要说陆仰止其人,他身上的气质很大程度埋没了他的容貌,大多数人只感受到那矜贵疏离的气场,便不敢再抬头去看他的脸了。
可是他那张脸,修眉凤目,英俊非凡,性感利落的鼻梁下薄唇如削,连下巴的弧度都倨傲得仿佛是被艺术家精心设计好的。
更遑论是那双吸引人的眼眸,简直如同将一对价值连城的黑曜石就这么嵌在了挺拔的眉骨下面。
这张脸,说是颠倒众生都不为过,比她这些年混迹娱乐圈见过的小鲜肉们漂亮不知多少倍。
庄清时从小就喜欢他,这种初恋的心情一直保持到现在。
被他这样盯着看时,还是会脸红心跳。
见他不拒绝,她便红着脸走向。
以后……他们结了婚,也会是她来做饭吧?
如此想着,心里不禁雀跃,话也多说了几句:“我妈给我爸做了一辈子饭,家里有佣人她也不喜欢她们插手。”
陆仰止安静听着,过了会儿,她将煮好的面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没急着动筷子,而是望着那碗色泽鲜亮的面条,表情很深沉,喜怒难辨。
“听大姐说你从小过得就特别辛苦。”庄清时蹲在他对面,丝毫没有电视里端着架子的大明星样,“有人给你做过饭吗?”
陆仰止一眯眼睛,“很少。”
很少,不是没有。
庄清时想到什么,抬眸问,“你和她结婚之后呢?”
“唐言蹊不会做饭吧?”说着,她笑意有些嘲弄,“也对,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下厨的人,从小就扎在男人堆里,五谷不分。”
陆仰止听着,眼前的画面却拉得远了。
唐言蹊。
她恰恰是那个为数不多为他做过饭的女人。
庄清时抿了下唇,继续问道:“刚才宋井打电话……是因为什么?”
男人收回视线,平静开口:“你不是听见了?”
庄清时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那你不去看看她吗?”
陆仰止刚拿起筷子,听到这句又放下,他面无表情道:“你很希望我去?”
“当然不希望。”庄清时垂下眼帘,“但是你做什么,向来与别人希不希望无关。而且她现在是公司纵火犯的重要嫌疑人,出了事,也很麻烦吧。”
“嗯。”
庄清时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他,柔柔道:“仰止,你又不是医生,你去了也没用。今天你就专心陪我,不要走了,好吗?”
她眼角眉梢风情万种,是令任何男人都会无法抗拒的妩媚。
男人眼底弥散开更深的雾气,脸廓不见动容,“好。”
庄清时大喜过望,“真的?”
他无声,算是默认。
就在唐言蹊被推进手术室、医院忙得人仰马翻时,容鸢也接到了消息。
她最先问的一句便是:“我师哥去没去?”
电话那头的人道:“陆总还没来,他今天晚上……和庄小姐有约。”
容鸢挂了电话,十足地不可思议,坐在椅子上,眉心胀痛得厉害。
霍无舟见她的样子,黑眸一闪,“医院出事了?”
“霍无舟。”她轻唤着他的名字,把玩着手机,嘴角扯开一个算不上笑的笑,目光有些空洞,“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哪样。”
“绝情。”她想了半天,吐出这两个字。
男人走到她办公桌前,隔着一张桌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将她那张略显失落的脸蛋圈入视线,漠然启唇:“为什么这么说。”
“真奇怪,我本来挺讨厌唐言蹊的。”容鸢闭上眼,“怎么现在又有些替她不值了。”
霍无舟皱了眉,“老祖宗真的出事了?”
容鸢颔首,不知该用什么语气告诉他,索性就收敛了语气,很机械地叙述:“真的。在抢救,今天晚上她如果熬不过去,我明天放你一天假,去给她准备后事吧。”
男人闻言面色一厉,猛地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女人淡淡沙哑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霍无舟,你心里那个人,是她吗?”
他的脚步蓦然止住,背影伫立在那处,像一座僵直的山峰。
见他不答,容鸢了然一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只觉得疲倦,疲倦到连计较都不想计较了,“她若是真死了,怕是也有我一份‘功劳’,你会不会恨我?”
霍无舟皱眉,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沉声问:“陆仰止人呢?” “在和未婚妻卿卿我我。”容鸢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真他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