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定要走上你死我活的道路,在容遂可以选择的范围内,并没有这种当然。
不能完全理解的东西,哪怕是为着形式,为着安全,甚至为着利益或是假装,她都无法接受。从读书时起,她就是如果一个公式没能自己跟着推演证明,那她就不会用的人。
确实你可以将这一点归结为容遂人性上的弱点,这种顽固地将知行合一融入骨血的人,如果是个糊涂人,早晚会因为自己的糊涂付出代价。
想想看,傻瓜不会自己吃饭,还不让人喂饭,是不是只有饿死?
然而,容遂无法违逆自己的认知,魔族对她而言,是必须解决的威胁,但并不等同于必须消灭的敌人。
而爱染枫,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感觉到彼此的熟悉感,他们并不会伤害对方。
这一天,山谷里的孩子们因为阿里的到来而欢欣雀跃。有人问起阿里的来历,阿里也很诚实地说了,他是魔族批量制造的,最初是为了执行看管人类的任务。
孩子们问起什么是看管人类的任务,这一点,其实阿里也并不明白。
那一场任务,现在看上去就像是闹剧一样,大张旗鼓地展开,突然被人横插一手休克了所有机械人后就不明不白地停止了。
一个满头都是小辫子的小女孩,张大了双眼看着他,“那你以后还会帮着魔族看守人类么?”
阿里摇摇头,不会了,爱染先生给了他彻底的自由。
小女孩咧嘴一笑,“那你以后就是丝丝的好朋友了。我带你去我的房间,你可随时来找我玩,只是在我冥想的时候不要吵到我就好了。”
因为起身得快,满头的小辫子都飞舞了起来。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牵起两根手指。这就是晶体里说的治愈吧。
尽管阿里并不觉得自己受到过什么伤害,但他竟然想起治愈这种感受来。
孩子们对阿里的接受,无比自然。特别是来自劳教人员子女孤儿院的孩子们,竟然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好像都有了犯了错误的家长。
最初的那一片晶云已成了一个晶塔,高悬在蜜波河的上空。容遂读到了妹妹的能量晶,有许多她的美好回忆。
还有她对着山谷方向的低语,妹妹要留下和杨晨一家人以及从前和伙伴们一起,引导他们提升意识融合技能。
容与有自己的伙伴,无数个日子点滴的相守,都让他们的联系更为深切。他们没有责怪容与曾经突然的消失,只是愿意与她一同度过以后的日子。
还有那个杨晨,容遂细细地看过了,也是一个真诚的好孩子。
爸爸妈妈的能量晶,容遂也细细看过了,原来青春期的她曾经让父亲母亲小心翼翼地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只为了既不过多干涉,又不在应当参与时缺席。
每一个她无意间失去笑脸的神情,都让父亲和母亲暗自揣测商议过许多。
她们姐妹二人都让父亲和母亲很费了心思。
容遂还没能读完所有的能量晶,但她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即这些晶体没有一个是来自于公职人员的。
如此统一的缺席,原因不言而喻。但这其实也并不能真的就完全缺席,他人的记忆中总会有不同的身影出现。
容遂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夹克衫的领导人,视察了一个地方后,当地便在他曾去过的山岭一处盖了一个亭子,有不少人为着各自不同的原因回忆起这个亭子。
而这个亭子本身就透露了很多信息。当人们决定要破除彼此间的壁垒时,一个人是守不住四面墙的。
明月当空,清风带来更远的山谷馥郁芬芳的花香。阿里走到容遂的身边,“想去那个山谷吗?我会飞。”
容遂轻笑,十六岁的她会说,“我也会。”如今的她,只会挽住阿里的手臂,任他轻轻抱起她。
接受也是一种给予,这是她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仲春的山谷,风很轻缓,阿里飞得并不快,更像是缓缓在山谷间飘荡。
一树一树雪白的梨花在月光下泛起光华。阿里的眼中映出开得极繁盛的一枝。
机械音似乎也被月色缓和了,“爱染先生说,如果你没有问起什么,就让我找个时间,把这个交给你。”
容遂接来一看,是一个银色的圆环,接口处有两个小小的扭,她按住一个,爱染枫清润柔和的声音响起。
“谢谢你接受我,谢谢你相信我。”
只是这样一句话?容遂用眼睛询问阿里。
阿里侧头想了一想,爱染先生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风险,或以把我的全部信息留在这个圆环里,他会再给我完整的生命。”
其实还有一句,爱染先生想了许久又删去了:如果你想离开蓝星去旅行,可以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