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有所改变。
第二天,范斯远过来探望杜渊之,说起他父亲的状况,他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比起杜渊之范书阳的情况要糟糕多了。不仅因为他是这次“侍郎上书案”的首犯受到的刑罚更多更严重,还因为他原来的身体底子就不如杜渊之。他这次是被他们兄弟给抬回家的,他的师父御医赵大夫说范书阳现在身体十分虚弱,必须静养几个月才能慢慢恢复。他的一番话说得杜渊之也唏嘘起来,这还是得到了程羲和关照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程羲和的关照,或者他们在狱中再多坐几个月的牢,范书阳的身体可能就会废了。听到程羲和这个名字,杜玉清一阵心惊肉跳,自从她在“衣锦坊”见过他一面之后,两人再无通信,所有杜渊之的消息都是程羲和通过杜玉清的二哥和四哥直接传来,仿佛他和杜玉清已经是不相干的人,这让杜玉清既释然又怅然若失。
“阿杏,阿杏。”杜玉清恍惚间感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啊,什么?”
“你这孩子!我是说你看家里有没有什么适用的补品让嘉善给带回去。”
“嗯,好的,知道了。”杜玉清不好意思地应承道,不敢看父亲审视的目光。
杜玉清送范斯远出了正房门,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这段时间范斯远一直在忙,他们俩也是久未见面。范斯远这次因为协助都察院办理刘瑾案有功,被破格招进了都察院,如今已经是从九品的检校。范斯远停下了脚步,对杜玉清低声说:“阿杏,我知道你理解我,我也理解你。”
“嗯。”杜玉清也低声答应道,她理解范斯远的意思,他们之间有时候的默契真不需要言语来表述。
“如果你不反对,下午先生去探望我父亲时,父亲就会提出向你求亲的意思,请先生帮忙试探令尊的意思,然后正式向你家提亲了。”
杜玉清还在懵懂之间,乍听之下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然后立刻脸涨得通红,她瞪了范斯远一眼,嗔怪道:“这么快做什么?等过段时间令尊养好伤再说吧。”
范斯远立刻欢喜无限了,止不住的笑容漫上了脸颊,杜玉清显然已经答应了他的求亲,只是时间上觉得太仓促了。他笑着说:“我怕我再迟一步,你就被人给定走了。”
“呸!说得什么胡话。”饶是杜玉清再大方,此时也禁不住羞得脸红了。
晚上杜渊之把杜玉清叫到书房时,杜玉清的心里怦怦直跳,她知道父亲为什么叫她去。果然,杜渊之开口就说:“刚才无辰先生给我说范书阳想和我们家结亲,为嘉善求娶你,你怎么看?”
杜玉清顿时脸涨得通红,但她仍然语气平静目视着父亲说:“我愿意。”
杜渊之皱了皱眉,对女儿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意外,他说:“嘉善是个好孩子,但我担心他有时候太恃才傲物了容易伤人,最后必然会伤到自己,恐非良人,老人说:慧极必伤就是这个道理的。”
杜玉清没想到父亲对范斯渊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于是便把范斯远这一年来的变化说给父亲听,她最后说:“您一直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我愿意和嘉善哥哥一起修行。”
杜渊之深深地看了杜玉清一眼,说道:“我没想到这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嘉善也变得沉稳笃实了许多,但你要知道,人的本质有时候很难改变,遇到紧急时刻就不免故态重萌。”
杜玉清点点头,说:“我知道。”范斯远虽然有些时候说话仍然尖刻,但他的本质不坏,人又足够聪明,和她是互补型的组合,作为生活和事业的合作者他们应该是合适的。至于感情,眼下范斯远对她情有独钟,她对范斯远也有很深的感情,至于以后,谁也说不清楚。
杜渊之又说:“‘慧极必伤’后面还有一句话是说‘情深不寿’,希望你如果下定决心要嫁给嘉善,就要忘掉以往,把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在这段感情中。”
杜玉清吓了一跳,心虚地看了父亲一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嗯,我会的。”她小声回答道。
“那好吧,这桩婚事我和你祖父他们商量后再决定吧。”
“是。”杜玉清退出了父亲的书房,她望着黑沉沉的夜幕,有的事情必须彻底告别了,有的事情要重新开始,不知道未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她的心里有些茫然有些沉重,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