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斯远快要烦死了,不过就是春节前给牵涉到这次“侍郎上书案”的几位官员家眷通报了一些消息,还给生活比较清贫的几户人送了一些粮食和鱼肉嘛,这位刘御史家的小姐便把他看成是救她家于水火之中的天使一般,对他感恩戴德,甚至黏糊上他,三天两头跑到他家里去,陪他母亲说话,一起刺绣做活,把自己俨然摆成是和范家同舟共济的一家人。
范母现在最是心里慌张茫然无措的时候,她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做闺女的时候顺从父母,出嫁以后恭敬丈夫,婆婆在世处处行事以婆婆为主,现在丈夫当啷入狱,婆婆又去世了,她就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大儿子太老实她看不上,小儿子聪明能干却经常不在家,即使在家也和他说不上话,范母顿时觉得心中没有了主心骨,着实慌乱茫然。这刘小姐的拜访让她一下觉得自己有了伴,刘小姐对她说:因为范公子的接济,她们一家才度过了难关。她是来报答范公子恩情的,哪怕为他扫地做饭她甘之如饴。范母听了非常感动,这几个月来她从天堂到地狱,经历的都是人情冷漠,突然遇到一个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怎么不让她感动?况且刘小姐性格温柔体贴,说话做事不仅处处顺从范母的意见,还总是奉承她,让范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高明那么能干。这让她找到了自信,生活有了新的光彩。范母越看刘小姐越满意,在心里把她看成了是自己最合适的小儿媳妇,甚至萌生了即使丈夫不在了,她带着儿子媳妇也能过得很好的幻想。
于是范母不住地在范斯远面前夸刘小姐的好,说她懂事,贤惠,话里话外想引起儿子对刘小姐的在意。刘小姐也经常借着范母的名义到他房间给他送些吃的用的东西,语重心长地劝他看在母亲面上要爱惜身体……这让范斯远烦不胜烦,不仅没法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还常与母亲发生争执,惹得范母涕泪涟涟。范斯远一气之下就住到了杜家和先生相伴,没想到这位刘小姐竟然还追到杜家来,又大言不惭地借着母亲的名义来给他送东西。
看见范斯远风度翩翩而来,刘小姐的心立刻不争气地砰砰急跳,她的脸羞红了起来,满心的欢喜化为柔弱而不失清丽的声音说:“范公子,我知道男人以功名为重,可也别忘了家人对你殷殷的关怀。这是母亲让我给您捎来的东西,我们在家都等着您的好消息。”
范斯远一听就恼火起来,你怎么就听不懂我之前说的话呢?你是谁的家人?谁跟你是我们?!这位刘小姐给母亲灌的迷魂汤还不够,还想跟他也玩心眼。你以为你很聪明?想偷换概念造成既成事实,把他也给糊弄过去?他不由生气起来,厉声说道:“刘家小姐,别母亲母亲的叫得这么亲切,你姓刘,我姓范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你不要过来找我,更不要给我送东西,你回去吧,把这东西也带回去。”
“范公子……”刘小姐的眼睛霎时盈满泪水泫然欲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一只手悬空拎着篮子,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衣角,嘴角微微撅起,满脸无法诉说的委屈。
范斯远心里更是烦躁了,这刘小姐见到他总是摆出一副柔软羞怯的表情,好像他欠她什么似的。他挥挥手断然地说:“男女授受不亲,听到没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刘小姐不知所措了,手僵持在空中,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秀气的脸显得更加楚楚可怜。“范公子,我……我没有其它意思,我是想报答您的恩情,也是想……想令慈年纪大了,帮她跑跑腿。您……您……为什么这样不待见我?”说罢,捂脸着哭泣起来。真是无尽的委屈无尽的悲伤,一下吸引了过路人的注意,大家对他们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社会上任何时候都不缺爱凑热闹的闲人。
一个老妇说:“原来是遇到了陈世美,好可怜的姑娘喔。”
一个年轻的姑娘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啧啧,她回去怎么和父母说哟。”
旁边的小伙子借机表白:男人也有好人的,如果你跟了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姑娘杏眉倒竖,骂道:“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德性我会看上你?我宁可被那书生骗了,也不会看上你。”
……
范斯远很不耐烦周围人注视的目光,就想将就地收下篮子,然后随便把它给扔到哪里去。忽然,他心里有感应似的转过头来,正看到杜家兄弟几人说说笑笑地从他们身边骑马而过,其中就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和刘小姐在这里的情形会不会被阿杏给看到了吧?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
于是当机立断说道:“刘小姐,今儿我就跟你说的再坦白一些,我有心仪的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即使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的。”
刘小姐旁边的丫鬟愤然而起,脱口叫道:“范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枉为我家小姐对你心心念念,你却用已经有了心仪的人来打发我家小姐。你出生侍郎之家,我家小姐也是御史之女,她配你如何辱没了你?”
“小翠!”刘小姐断然喝道。然后可怜兮兮地对范斯远说:“我理解范斯远的情深义重,可是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果私相授受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好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儿,范斯远瞥了一眼刘小姐,冷然说道:“这事本来完全与你没有关系,但我不妨告诉你,如果不是我父亲出事,我和那位小姐已经定亲了。你这样来找我才是私相授受,让你的亲者痛仇者快。走吧,不要再来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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