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里面只有楚妤一个人,时一已经很久没在放学时间来足球部了。
楚妤专注地写题,时一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作业放在桌上。
只有进门那会,彼此对视微笑,然后默契的埋头解题。
“你也在等家长会开完吗?”
时一因为一道数学大题犯难了,而楚妤写题的进度似乎也停滞不前了有一会。
楚妤愣了下,然后对她点点头:“嗯。”
一阵沉默,楚妤有时候想题思绪无解时会盯着窗外看好一会,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场,然后回过神来又继续面对棘手难缠的题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时候,时一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去朝外头看,何佑禹和队友们在操场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样,明眸牢牢跟随着球场上尽情放肆的活泼身影,她难以抵挡楚妤侧颜由衷的美好。
许是察觉到时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乱中微微透着腼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数学卷子好难啊。”
“恩。”时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无掩饰的直接举动。
然后鸦雀无声。
一道难题进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暂且跳过,继续后面的题目,也不容易,做题进度进行的一点儿也不顺利,时一很苦恼,她呆呆地盯着试卷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空白处,她真的不适合学理。
林越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背,唐突的气息令时一身躯不敢动弹,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点近。时一想。
林越看了眼题,思索了一会,就扯过时一边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着详尽的解题步骤,她的视线随他顺畅的笔尖而滑动,她的思绪从题中挣脱,注意力渐渐游离在外,林越握笔的手骨节分明,领口解开一颗扣的白色校服被头顶的“吱呀吱呀”转的风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荡漾”,一滴未干的汗滑过喉结,眼睫轻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头发还留有指间随意抓过的痕迹……
“今天的作文课就你一人上课分心了。”林越保持着写题姿势,只是嘴里说着与笔下毫不相干的内容。
时一以为自己又被抓包了,赶忙看向别处,她兀自郁闷,分心了?
她又满脸问号转过头去,看到林越并没将视线脱离试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声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没有专心看向我。”
他说得很虚,正好算出了最后的答案数值。
时一脸倏地泛起了粉红,她第一反应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为旁观者会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长,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当做自己是个乖乖做题的小透明。
“我……我那会……在想……一会就该轮到我了。”时一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答他。
而实际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统一抬头,只有一个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反而表现得特别的明显……让我忍不住注意你……”
时一哑然,是她……做错了?
“我有认真在听。”她弱弱地解释。
林越有点哭笑不得,重点不是这个。
“总之……总之就是你下次别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着我,林越内心想。
在等待家长会结束的放学时光里,热气渐渐退散,他们坐得很近,他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做着相同的卷子,不时侧目,看她磕磕绊绊解数学难题时的愁闷模样,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时间一晃而过,林越说:“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学。”
因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却才只是真正开始了解这个叫时一的女生。
时一若有所思,停笔:“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她说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时间,在算在下一个好运来临前,他们还有多少可以相处的天数。
她不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学生职责,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难能可贵,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级,处着同样的交友圈,排着同样的课程,看向同一块黑板,做着同一份作业,拖着同一课的堂……
而未来两年,这些诸多重叠的点,只伴有踩着机械的铃声相关联。
时一不想多想,她只关注当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妈妈发来消息时,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
她随口咕哝了一句:“数学真的很难。”无可奈何。
时一跟楚妤和林越说了再见。
林越不着急,气氛使然,关爱同学:“还不回去吗?家长会也结束了,一会就清校了。”
“过会吧。”楚妤点亮手机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
楚妤的这个动作在林越解读看来很像某种多余的解释,换层意思,其实与时间并无关,她想多留会儿。
林越终于想起该怎么回答时一临走前的随口一句。
今天他们没有一块儿回家,时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林越的侧脸,手机是信息提示的振动,她点开。
“你不需要什么都会。”
过了两秒,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有我在就好。”
时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翘起。
林越满心充盈着愉悦感,迎着傍晚的微风,又重新投入绿茵茵的球场怀抱。
尤翘楚谈了恋爱,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况就是踩着点放学,跨上沈适的电动车后座去约会。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学后踢球,尤翘楚也不再与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会在足球部准时报到,虽然足球部没人明文规定要如此,而大多情况,只是她一个人待着,然后写作业到清校。
清校铃响起,何佑禹才与队员结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带上书包,时一后来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学校生活的结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后她乖乖的收拾好书包,何佑禹会等她,队友们一一离开,而她等着何佑禹锁好门,再一同走出校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互不干扰的做着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愿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着个兜着足球的网,问楚妤:“这么喜欢待在足球部写作业啊。”
楚妤答:“因为清静,还能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办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爱打败:“这样很让我怀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找个地写作业的。”
“也不是没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备战高考了。”何佑禹说得有些怅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赛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学都在操场踢球了,时间应该会被卷子填满,但偶尔还是会来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绪万千。
何佑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尤翘楚,他会想,如果现在面对的说话对象是她,他跟她说这话,尤翘楚大概会爱搭不理的回一句:“你爱来不来。”
尤翘楚在的时候真的很吵,没完没了,叽叽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变,而尤翘楚是鲜活生动的,他很喜欢跟尤翘楚抬杠,然后听着尤翘楚咬牙切齿的念叨他的名字几欲火山喷发,他有种诡计得逞的爽感。
他看着尤翘楚沉浸于恋爱的蜜罐,和时一她们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着微小的甜蜜,然后兴冲冲的背着双肩包一颠一颠的往校门口跑。
他偶尔也会发出邀请,问尤翘楚是否来看他球赛,是否一起打游戏。
而她多数情况,会犹豫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们不再吵吵嚷嚷,虽然还保留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可避免的偶尔互怼上几句,但又多了一丝不知缘由的不自在的客气,尤翘楚整体都变得比以前稍微柔软了。换作以前的她拒绝,情绪会中透着理直气壮的任性,说一句老子没空,而这情绪多半只是单纯的因为被轻易惹恼后心里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这么欠揍”,现在的她,面对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询问,竟因无端的罪恶感不忍拒绝,只得说着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没等到尤翘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码在尤翘楚粉红冒泡的恋爱阶段,更多的则是,在尤翘楚的下一次到来之前,何佑禹拿捏着合适的机会重新计划着下下次、下下下次……该以什么借口自然的展开。
他以不同的方式,发出不同的邀请,他在这一次的被动等待里进行着下一次主动邀约的准备。
下一次的时间一次次无限定延长,尤翘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绝中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后不再问了,他选择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着,尤翘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万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头。
尤翘楚忙于奔波并乐此不疲于学习和恋爱的均衡发展,他撇开私心,不谈喜欢,也分不到她一星半点的时间。
他后来问尤翘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游戏和不止一场观赛吗?”
尤翘楚坦荡无畏地摇着头回他:“还你就是了。”
这是尤翘楚和沈适分手后的事。
而这又都是后话。
32
林越周六的时候有轻微低烧,吃完晚饭就早早睡下,房间内的空调也忘了开,蒙着被子捂着,最后被热醒,整个后背都湿淋淋的一
大片,他看了眼锁屏上的时间,十点半,还不算太晚,他第一时间便是点开时一的对话框。
“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江则跟你告白了。”
时一回的很快:“然后呢?”
“还好梦醒了。”林越舒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倒点温水,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
时一哭笑不得:“你的梦可真敢想。”
“我现在又有点想重新回去继续这场梦,好知道梦里的你会怎么回答。”林越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了口,又输入了一串字,“想想还是算了,醒来问现实的你比较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睡?”林越的话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可能真跟他正儿八经的讨论这不切实际的梦,来延续梦里的情境,所以她选择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有点低烧睡了会儿,楼下的药店应该还开着吧。”林越也真没再执着这个梦,内心不由嗤笑了一声,他这都在想什么呢?
“营业到十一点半。”时一回,想了想又紧接着多提醒了一句,“记得多喝热水。”
她其实想叮嘱他:趁诊所还开着赶紧出门看病,吃了药早点休息,晚上空调别调太低。斟酌了会,怕说多了反而啰嗦还显得过分在意,最后只打出了一句“万灵药”——“多喝热水”。
林越看着对话框,抿着嘴还是抵不住要上扬的弧度,梦醒后的现在,他挺高兴的,盯着时一的消息气泡越笑越暖,万分配合地又灌入了一大杯温水:“我有在喝。”
“恩。”时一的回复反而很矜持。
“有没有人夸你总是秒回?”
“好像没有。”她被他问的有点懵,不知道林越是怎么能突然扯到这件事上的。
隔了一会没收到林越的回复,内心惴惴不安。
“怎么了?”
不一会就是一段密密麻麻的回复。
“高一的时候每次找你问作业,不一会就能收到你码的工工整整的作业清单,有时候语文作业被我拖得有些晚了,顾不上好好写,问你答案,你也很快拍照给我,上次凌晨一点醒来发你消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你竟也回复了,你说你正好刚醒,我还挺吃惊的。”
她其实挺心虚的,她对林越的消息设置了特别关注,除了在校设置静音外,大多时候都把手机提示音开着较大的音量,就像日复一日的将手机放在咫尺近的地方,特殊的声音以方便做出及时的回应。有次时一、尤翘楚和廖韵之在肯德基吃东西,隔壁桌的一个男生手机突然响起特殊关注的消息提示,她下意识的想到林越,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一个模样,有些特殊都来自心甘情愿。
“是吗?”她不想多聊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她只能佯装得自己没太注意然后又话锋一转,“你出门看病了吗?”
林越把脱下的睡衣挂在衣架上:“已经换好衣服了。”
走到玄关处:“正在穿鞋。”
拿了串放在一旁鞋柜上的钥匙,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门了。”
每一步都让时一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干嘛。
时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不假思索地拿着手机跑到阳台,林越一会儿会从她家楼下经过走出小区门口,从她家的阳台处能看得一清二楚。
时一见林越由远及近渐渐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站定,低头打字。
时一手机又窜进一条他的消息:“我看见你了。”
时一从手机屏幕上抬头,朝斜下方看向他,白晃晃的路灯钻入他漆黑的眸里是流动的明亮,见他拿着亮着的手机屏幕朝她挥挥手,相视一笑。
林越又低下头打字,时一的手机界面仍保持在他们的对话框,时一紧握着手机等着,不出所料,没一会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今晚没什么星星。”
她抬头,漆黑如墨的天,零零散散缀着几颗相隔甚远的星星。
“你要准备睡了吗?”
“还没。”
“好,等我。”
然后时一见林越走出小区门口,隐匿在拐角处,她仍旧站在那,呆愣愣地看着孤零零的星星。
她爸爸从房间里出来关客厅还亮着灯,见她趴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发呆,也凑过去,站在身后一同看与平时毫无二致的天,不明所以的问一句:“看什么呢?”
“没,看星星……”时一被突兀的声音险些吓了一跳,转头就灰溜溜的离开阳台回房。
“早点睡觉。”她爸爸又在身后叮嘱一句。
她回到房间关起门来,痴痴地盯着手机屏幕。
“医生开了药,打了针。”林越看完病,边走边发消息,“你在干嘛?”
“在和你聊天啊。”时一满心欢喜,她在跟喜欢了很久的男生聊天,不自觉带着心声轻扬的语调和盘托出。
时一说这话时其实并没多想,林越问她,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可林越收到消息后,本再正常不过的话他多看几眼竟悄悄升腾起别样的甜。
他站在药店门口,看着时一的消息,从各个角度揣摩着她话里的种种可能性。
他站在那,自言自语:好像细想下这么回也确实没毛病,反倒显得他这问题问的有点多余。
他微摇着头笑话自己,好像个智障在做阅读理解。
林越边往小区的方向走,边打着字回复时一的消息,彼此都在专心的和对方聊着天。
“时一,我想和你通话。”
时一一时间六神无主,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还是不免让人心生紧张,她其实不太会聊天,又担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以至于万一在电话内尴尬的冷场。
她正愣神之际,林越又一条消息:“现在方便吗?”
她:“恩。”
林越立马打来了电话,指腹向绿色接通键滑动,她接起,手机屏幕从聊天界面转变为显示着林越名字的通话界面。
这两个字,不论什么时候看,都令她不由心生紧张,一揪一揪的。
他蹑手蹑脚的关好门,换上拖鞋回了房间,电话接通:“刚到家,我先换个衣服。”
“我也刷个牙。”时一也骨碌碌的翻身从床上起来,动作迅速的钻进厕所。
她把手机带在身边,放在洗漱台镜子旁的隔层上,彼此都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
林越衣服换的很快,他没说话,关好房间内的灯,躺在床上,能很清晰的听到时一的动静。
牙刷与牙齿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唰唰”声,清水在口腔内搅动的“咕噜咕噜”声,打开水龙头冲洗残余泡沫的“哗啦啦”声。
林越耐心的等着她弄好一切,直到她重新拿起手机,清爽地说一句:“我好了。”
他调整了最舒服的姿势,仅留床头一盏小夜灯。身上盖着薄毯,手机紧贴着耳边,闭着眼,惬意而享受的听着深夜里时一懒洋洋的腔调,放松而舒适,静谧的夜里只留有对方的声音,像很多个睡前他点开时一录制的音频,舒缓的音乐伴着柔和的音色,很好入睡,分外好眠,但今夜更甚于之前。
他仿佛可以从时一的说话间感受着她呼吸的频率,心跳靠得很近很近。
这一晚林越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话,东拉西扯,比平日更旺盛的倾诉欲,他想说很多很多的话,跟她分享很多很多的趣事,大的小的无关紧要的事,他脑袋昏昏沉沉反倒打开了话匣子。
“初中那会因为对语文不上心,经常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十次里头总有七八次你在场,在旁边空位上帮忙改当天的小测本,你一本本改,一个个登记,就坐在那背对着站着挨骂的我,我当时就觉得挺糗的。”
时一在语音里轻笑出声:“你现在也对语文不太上心,紧要关头了才知道紧张,才舍得认真对待,挨一次骂才长一点儿记性。”
“那三年,你在我的记忆中大多时候是个倔强的背影,留给我印象也是一个总埋首于班级四十多份本子中的学习委员,对着四十多份眼花缭乱的字迹和一张满是记号的登记表。
“一边是语文老师对我苦口婆心的念叨,一边是你对着默写本勾勾叉叉没停过的手,我那时想,如果我也像你每天对着背诵的内容看四十多个来回,语文成绩最起码不至于太惨不忍睹。”
时一没告诉林越,她那时作为学习委员兼顾语文科代表,语文课后去办公室帮忙改小测本是她在被动的枯燥而机械的工作内容中珍贵的主动,是最为充盈的干劲儿,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有林越“做伴”,时间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她那时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他这么久,她那时想着毕了业就算了吧,她时常在对心里的那个声音喃喃自语说,“我就喜欢三年,就三年,不能再多了”可志愿填报的时候另一个不甘心的声音萦绕不散,重复着另一种可能性,“万一呢?”
她以为三年是个分界句点,可尤翘楚说,那是迈向另一个三年。
她更喜欢他了。
时一是既好笑又心疼的:“语文老师不厌其烦的抓你来办公室开导你,相差无几的话,那三年我也听了好几十个来回。”
林越讪笑。
“我发现我有点后知后觉。”林越悠悠地又起了个头。
“为什么这么说?”时一接话。
时一突然想起尤翘楚跟她说过的话,尤翘楚说她刚认识沈适那会,还处在彼此熟悉的阶段,但相互的好感其实是在每日持续不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萌生的,她后来翻看他们起初的聊天记录,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时的自己竟能在几近无聊透顶的话题中动了少女心。
她事后想来觉得挺不可思议,边划着聊天记录边嘟囔着这都聊的什么啊?可当时脑热,只觉得真有趣。
时一好奇地凑过去看:“你们平时都聊什么啊?”
尤翘楚随意划到一段给她看。
“早,今天早上好冷啊。”沈适七点多的消息。
“是啊。”那会还处在寒假,尤翘楚近九点才懒洋洋的醒来回复。
“又冷又不敢穿太厚。”
“为什么呀?”
“一会要帮我妈做事,穿太厚不方便,而且做着做着就热了。”
然后又发了一条:“一件短袖套一件卫衣。”
在南方11℃离不开床的冬天里。
尤翘楚竟也认真的回:“我穿了三件,打底的一件,长袖无帽卫衣一件,有帽加绒一件。”
“没什么特别的,”尤翘楚把聊天记录清空,“但好像都这样,陷入恋爱的人都显得呆萌。”
尤翘楚说如果不翻聊天记录,都无从审阅自己,原来她也是个会耐着性子告诉对方,天冷时她一件件的往身上套了哪些衣服的人。
尤翘楚说:想和你聊下去的人,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尽,而是一句模模糊糊的话留给你回复的空间,让你主动问个为什么来延续。
只要他想说,她都愿意听。
“后知后觉你的存在。”
时一默然,心底泛起一阵酸,她无从回答。
听筒里只剩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林越的声音渐渐放软,鼻息间的慵懒有别于白天里清朗的少年音,时一这才发现,全身神经放松的林越,只稍轻微一声似从鼻腔内发出的低低回应,都有着无从忽视的诱惑。
他真的……太撩人了,一呼一吸间都很难让人不喜欢。
但时一记得他犹如似有怨念的小孩,跟她“抗议”:“自从文理分班后,我们不在一个班,没人帮我记作业了,我被动渐渐养成了记作业的习惯,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好把做好的语文作业借我,理科班的优秀作文我觉得写得都不如你好,我们不在一个楼层,你又总宅在教室,我总觉得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了,但其实课间操又总能碰见,以前初中的时候只知道你是老师眼中的好好学习委员,我那天问你,你说你学习还算顺利,可你明明数理还是需要人教的。”林越说到这明显不是滋味,语气别扭不自在,强忍着那股不对劲儿,可还是不难听出话里的意有所指。
他底气不足:“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时一被林越搅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慢吞吞地开口回答一句:“不是的。”
过了会,她又补充:“我解题很慢。”
“我可以一步步教你。”
“我不会做的题很多。”
“我时间很多。”
“我很笨。”
“我会很耐心。”
“我……”
时一正欲再说些什么,林越打断了她的话,闷闷地说着:“你别老拒绝我。”
时一不再绞尽脑汁想一百零一种婉转的理由,怔了怔:“好。”
尤翘楚后来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她总习惯性的拒绝林越?
她想了想:“因为太过喜欢了,怕自己麻烦他,怕自己不够好,怕自己会错意,怕自己无处遁形、原形毕露。”
林越吃过药,大概药效起来了,昏昏沉沉欲入睡,可还是与睡意抗衡着,手机贴在耳边,没完没了的说着话,时一很认真在听,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话唠的时候?
聊到后面他声音更为随性放松,绵绵软软的,好似说什么都会满脸宠溺的答应你。
“困了就去睡觉吧,挺迟了。”时一看了眼手机屏幕,凌晨一点十三分,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意外的久。
林越试探性地开口:“你要睡了吗?”
“是啊,我们该睡了,”时一说出口后,才觉这话有点暧昧,又弱弱地补充,“这个点,大家都睡了……”
林越抿嘴偷笑:“好。”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不急,他可以慢慢和她说。
林越没舍得挂。
他说了句晚安,许是真的困了,没多久微弱均匀的呼吸声传入时一耳中,她轻轻的回应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晚安,周一见。”发了条消息。
林越后来半夜醒来,停留在时一的对话框,看到她的留言,带着笑意又沉沉的睡去。
林越起的很早,昨晚睡多了,七点就给时一发了条消息:“下午要不要出来写作业?”
时一醒来时近九点半,回了个好。
这个周末他们处得很愉快,两人在麦当劳点了份第二件半价的甜筒,找了个靠里的位置,面对面坐着,静静的写作业直到傍晚,就像林越说的那样——麻烦他。
林越写题很快,除了大题、压轴题这类步骤繁琐的题型他会拿过草稿纸演算几下外,大多时候答案于他而言一目了然,他都快翻页了,时一还磨磨蹭蹭的在草稿纸上圈圈画画,尝试可行性的解题方法。
时一一旦愁眉不展地在草稿纸上逗留太久,半天还没个结果,这时林越会暂停自己的写题进度,身体微倾向前看向时一的卷面:“哪题?”
好几次、好几次……林越向前凑,他们挨得很近,温热的鼻息喷在时一万分敏感的脸上,痒痒的,一下子六神无主了。
林越毫无察觉,时一木纳的听着,林越一步步拆解解题步骤,时不时抬头问她:“到这步听懂了吗?”
她对上他直白的视线,下意识的闪躲,赶紧看回题目,乖乖地点点头。
等林越完全把题讲解完了,再问她:“懂了吗?”
她又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内心:刚刚那步是怎么能算到这步的?
林越哭笑不得,又再教了一遍。
时一一遍遍的心理暗示,自我镇定:要专注、专注……
自然而然的,他们每周末都在麦当劳一起写作业,第二份半价甜筒是标配。
时一后来没好意思,问林越:“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你教,会不会太影响你学习了?”
林越答:“怎么会,你不需要什么都会我才能被你需要。”
时一站在霞光里微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