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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红肿的眼眶、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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