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道:“你听。”
那是易北西乡境内北沙岭的方向,震天的战阵厮杀声中竟有隐隐弦鼓之音传来。太史慈瞪大了眼睛望向高览,“那是,那是……将军?”
方才踏入北沙岭谷口的公孙瓒心中比太史慈更要惊骇,谷内四面八方急促萧杀的弦鼓之音震彻,更有低沉浑厚的战吼成乐夹杂其间,震慑人心,致使军卒不敢踏前,更叫公孙瓒勒马疾呼:“此声从何而来!”
战鼓越来越近,为首的山谷腹地突出一骑快马,马上骑士遍身赤甲亦如从前洛阳北军,满是大汉武士之风,而这骑士手中执着长戈上曳出近丈的红绸战旗却分明在虎与蜼的宗彝章纹旁书着分外显眼的燕字!
就是不识字的看不懂这燕字,整个幽冀又有哪个人不认得象征辽东燕氏的虎与蜼章纹!
紧跟着,便是百余同样衣甲的精悍军士迈着毫无畏惧的军阵将整个山谷堵得严严实实,并持着矛戈继续向前推进。数百、上千。足足向前推进五百步,随着浩大的军乐停止,军卒长矛顿地,气势逼人的军阵停下,这才叫公孙瓒等看见声音的来源。
足足五丈见方的木台由数百健郎轮换扛着前行,高台下备木轮以便推拉,台上置战鼓双十弦鼓五十另有乐手。不过那些闲杂人等公孙瓒并不在乎,他只是将仇恨的目光望向那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左右皆退避让出一条通路的面孔。
那张野心勃勃的脸面,就是化作灰烬公孙瓒都不忘记。
“竖子燕北!”
积攒年逾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迸发而出,公孙瓒当即高举长枪,便要立取燕北首级于当下!
砰砰!
随着两声齐刷刷的跺脚,燕氏前军军卒稍稍变阵,足足千具有余上好弦的强弩在军阵中露出来,只待发号施令便是千弩齐发,令公孙瓒说不出话来。
燕北微微眯眼,太多情绪在此刻划过脑海,他像在州牧府见到趾高气扬的公孙瓒那时一般,微微拱手,只是这一次稍扬的下巴并未垂下,“燕某……拜见公孙将军。”
轰隆的马蹄声中,太史慈率先赶到,紧随其后的是高览、张颌、贺浑鹿领着大队人马,谷中彻底成为一片死地。
“哼!”公孙瓒脸上青白不定,对着齐出强弩狠狠地瞪着血红的双眼,最终将长矛戳进地上,翻身下马,奋力实则苍白地吼道:“燕北小儿,你今生今世,都杀不死我公孙伯圭!”
燕北正要举刀,却见公孙瓒转身向其身后部众深深揖首,再旋身回头时腰间汉剑便已经出鞘,仅余一道冷光横过脖颈。
“苍天不公,我公孙伯圭,何至今日啊!”
曾兵横四州的幽州骁将,又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呢?
燕北举起的环刀定住,转而随着这自刎一剑跟着轻松抛在地上,伴着清冽的刀光映出身后橙红色的夕阳,只听公孙军中一阵大乱,四百余白马骑纷纷下马,跪伏在公孙瓒仰面倒下的尸首旁,齐声高喊着公孙瓒的名字掏出佩刀划过脖颈。
曾随公孙瓒而扬名天下的白马义从,亦随其主尽没当场,今日之后世间当再无白马义从。
“《左传》宣公十二年,屈荡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白马义从,死得其所!”燕北仰首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挥手道:“传令!”
一旁的潘棱满面喜气闻言疾奔而来,拜倒在燕北身侧道:“贺喜主公今日除贼!某这便去将公孙瓒的首级割下,异日呈送朝廷震慑天下!”
“哼!朝廷?”燕北哼笑出声,他并不觉得现在的他需要用一颗奋武将军的首级来取悦朝廷。脸上对朝廷的不屑一闪而过,探手将拜倒的潘棱扶起,道:“传令,伯圭已死,欲顺燕某者从军,不欲者由军卒押解出涿郡归降,弃兵者无罪!至于伯圭与这些义从,告诉涿县令徐邈,让他赶制灌木,全军不得损其尸首,厚葬,全部送至辽西公孙故土厚葬!”
“厚?”潘棱愣住,但也不敢再问,转头跑去传令。
其实何止是他,那李大目、王当等人皆惊异燕北的决定,阎柔驱马上前翻身拜倒,恭敬地问道:“据在下所知,两军交战已有数年,将军为何厚葬敌将?”
燕北带着快意笑了,甚至狭长的眼眯成一道弯月,张开双臂缓缓上举道:“自中平六年阳乐一战,我等上下齐心,经修武备、富民强兵,所为何事?所为便是有朝一日能厚葬公孙伯圭!”
“奏乐!”燕北说罢也不管阎柔是何反应,不知为何仰头带着苍凉而悲哀地嗓音唱出二字,旋即震彻山谷的军乐再起。
蓟侯于谷中舞,万军解兵而和。
“恭送公孙将军!”19646